季尚赶紧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让他冷静下来,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西边的山坡有什么用?我们都这么惨了……”
他欲言又止,见父亲这般模样,也是于心不忍,道:“父亲莫要多虑,安心休息,我这就为您送吃的。”
“尚儿,你何必执迷不悟,我都是这个样子了,你还想要重蹈覆辙?”季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留在村子里,可是他是个老实人,不会违背先祖的旨意,况且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受到同样的惩罚。
村子里的夜晚很安静,吃过饭,大家都睡下了。
季尚一个人在庭院中纳凉,夏日的蚊虫很多,嗡嗡作响,但清风拂面,却很是清凉,今夜,月光黯淡,她孤零零地坐在庭院中,显得很是孤单,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他再次出神。
季启双眼瞎了之后,整个家庭的重任都压在了季尚一个人的肩上,幸亏小叔有本事,这两年没少出力。再加上他曾经在外界闯荡,见多识广,能够为季尚讲述很多外界的事情,这让本来就不愿意在这个小小的山谷中生活下去的季尚心中的渴望更加强烈。
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季尚一想到这里,苍白的嘴角就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幻想着自己走在宽敞的公路上,眺望着眼前的新城。
季晴同样无法入睡,坐在窗前,就着月色看着手中的书籍,她自打被董老爷子教会了认字之后,就对书籍感兴趣,每天晚上都会抽出一些空闲的时候,去看一眼。
今晚,她隔着窗外,看到季尚孤零零的坐在庭院中,心道:“莫非,大哥也是在追查先祖的使命,季家人如此辛苦的守护着西山,究竟有何隐情?”
只是,这件事情,他们已经询问过父亲许多次,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眼看着自己的兄长忧心忡忡,季晴心中也十分的难受。
季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坐到了季尚的旁边,说道:“大哥,你是不是也失眠了?”
“晴儿,你觉得我们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季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忧地问道。
季晴仰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繁星,她也只能如此劝慰自己的哥哥。
季尚抱着脑袋,一脸哀伤,“可父亲却不愿意给他看病,非要留在这里不可,所有人都在暗中议论,都说是爷爷违反了先祖的遗命,将小叔从山上赶了下来,爷爷不到四十岁,就变成了瞎子,半身不遂,没过多久,爷爷就死了,两年前,小叔刚回来,父亲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会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如果……”
“哥!”季晴赶紧插嘴,微微摆动着他的双手,让他别再说了。
季尚抬头望天,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在家中不应该抱怨,小叔回家不过两年时间,家中就传出了一种被人下了蛊的说法,想来他心中也很难过。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季晴,欲言又止。
两人一阵寂静,季晴继续道:“大哥,你说,为什么小叔和我爸,一点都不一样,小叔又高又壮,我们爸又憨厚,你说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相信,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传出来的原因!”
季尚摇摇头,他只是想要弄个水落石出,可是父亲和小叔嘴巴紧得很,任凭外界如何谈论,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自己辩解。
两年前,小叔忽然带着一封老爷子的手笔,带着一封亲笔书信回家,本来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可谁知道,仅仅两日后,家中便发生了一场变故,一向健壮的季启双目失明,随后便成了一个半身不遂的人。
那件事情,在村子里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所有人都以为季启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却被人拿来说季尚的爷爷的事,久而久之,整个季家人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据我所知,有些双胞胎长得并不相似,小叔在张广仁的身上,得到了一封祖父的手书,他的耳后,也长着一块和父亲一模一样的黑斑,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为什么会有人拿出来炒作,说我们家中了邪?没道理啊。”
季尚诧异的看向了季晴,不知道季晴到底在说些什么。
“大哥,我没有怀疑小叔的真实身份,但是,我总感觉,小叔的回归,是被人借着这个机会,来对付季家的。”晴儿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相信这种东西,但看到自己的哥哥一天比一天虚弱,她也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定要想个办法。
“我们季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平日里待人和蔼可亲,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和我们作对?”季尚百思不得其解,心中越发的不解。
“我怕是有人在背后捅我们一刀,想要给我们一家添堵,或者另有图谋。”季晴说话间,心中也在砰砰乱跳,本来,她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但是,每天都要被人这样指来指去,实在不好受。
“晴儿,我是怕爹娘,他这两年苍老了很多,如果那诅咒是正确的话,爹娘会不会……”季尚欲言又止,他没有看到自己的爷爷,可听村子里的长辈说,他的爷爷是在半身不遂后,才离开的。
季晴何尝不明白,她既为父亲担忧,也为兄长担忧,若是诅咒应验,兄长也会有今日。
她虽然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毕竟是谣言,她也不能将自己一家人的安危和前程都押在这里,必须要想个办法,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尚儿,晴儿,还不睡觉吗?”季明从正厅中走出,同样在庭院中找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冲着两个外甥外甥女笑了笑,那张古铜色的小脸,神色淡然。
季尚和季晴都是一脸的笑容,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小叔担心。
“尚儿,晴儿,为父知道,为父也很关心这件事,为父一开始并不相信,可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奇不有。如今想要为尚儿做媒都不容易,恐怕所有人都还在看着,等着看咱们季家还有没有别的动作。”
季晴倒是没有料到,今日小叔竟然会在这里提及这件事情,她试探着问道:“那小叔可有法子,将那些谣言压下去?”
季明摇了摇头,他是个练家子,在军营里混了这么多年,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并不是很在行,况且此事本来就是他惹的祸,他也不好出面去说明。
“小叔,你养父当年是如何将你从那落日山上带走的?他怎么会在四十多年后,才跟你说出自己的来历?”季尚问道。
“以前的事情,我都是从养父那里听说的,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准,但是,我有一种预感,养父找我,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不是因为我哥哥的病……”
季晴和季尚两人一头雾水,父亲的事情都不是问题,还有什么是问题?
“小叔,难道你也认为,这个诅咒另有隐情?”季尚用一种期盼的目光望着小叔。
“尚儿,这一切与你无关,你只需守护好季家,助季家兴旺发达,你父亲也可以放心!”季明目中带着浓浓的宠溺,深深的望着季尚。
季尚对婚事有着强烈的抵触,在事情没有弄明白前,他是不会嫁人的,虽然小叔和爹明里暗里催了两年,但他还是不甘心。
“小叔,这件事情,我们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操之过急,不是吗?”季晴赶紧帮着季尚转移话题,她也明白,如今章叔家里那个瘸腿的闺女都不肯来家里做客,更何况是别的闺女。
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弟,背负着一个不喜欢的骂名,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季尚也跟着站了起来,朝自己的小叔道:“我要回去了,小叔你先去休息吧。”
姐弟两人一起回了自己的房间,只剩下季明一个人,默默的望着夜色。
他也很好奇,为何季家会在他归来之后,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莫非,是不是他当年外出之时,触动了季家的禁制?
季家的列祖列宗,又是为了什么,才会立下如此毒誓,将自己的子孙永远困在西山之中?难道这西山有什么特别之处?
季晴立在窗前,目送小叔离开,却见小叔正凝视着不远的落日山脉,便也跟着凝视过去。
月光之下,晚霞山上,雾蒙蒙的,依稀有一些鸟儿在树林里拍打着翅膀,望着这座山上,季晴不禁又想到了昨晚做的那奇怪的梦境。
她到现在都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被蛇信舔到脸上的时候,那种滑溜溜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心中暗暗叹息。
这座西山的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怎么从来没有人登上过这座山峰?都说那西山之上,毒蛇遍地,且山势险峻,寻常人根本无法攀登,季家的列祖列宗,为什么要立下誓言,要世世代代守护在那?
而且,这个承诺真的有用吗?是不是因为老爷子暗中将一个孩子送出了大山,才引动了这个魔咒,导致季家人不得安宁?
季晴心中闪过一系列的念头,她看着窗外的晚霞,心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瞥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小叔,喃喃道:“小叔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以我们的处境,小叔不能出事,所以,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今天晚上,她要好好休息,为第二天的计划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