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总是湿绵的，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像一种无法言喻的粘稠的胶状物将人困在其中
挣脱不开的感觉，才是讨厌雨天的原因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短裙贴在大腿上，黏糊糊的，阻止着前进的方向
真恶心啊。她这样想，雨水划入眼睛里也不去擦，酸涩的让人想哭。
阴沉的天时不时划过闪电，划过少女的面庞，点亮被雨水或是脏水弄湿的乌发，却未进入少女被挡住的眸子
“别着凉了，同学。”有人为她撑了把伞，她没有理会那人，加快脚步逃离那一块小小的保护伞
她知道是谁，她不能让他同样受欺凌
她多善良啊，也是明明知道这些都是他的把戏，却还是最先替那个最该死的人着想
善良却不能得到好报。他越发的变本加厉，每次都是他出谋划策却从未露脸，只是在事后出现给予她温暖
若不是认真调查过，她险些就要真正掉入陷阱
*
“你又能有什么本事得到老师和同学的信赖？依靠你的父母吗？”
她站在外面，听着霸凌者们欺负另一个人。她不想上前去阻止这场闹剧 ，她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她庆幸今天是另一个人受了欺负而不是她自己
“呸。进来。”里面的人唤她，像唤一条狗一样。她一副乖巧的模样，低着头走了进去
霸凌者随手一指，“这个人你看怎么办，交给你随意处置了。”
“哎呦怎么这样啊，我都好几天没有动过手了~”“你快闭嘴吧，我都一周了。”“切，这种机会给这个废物真是浪费了。”
霸凌者洗手的动作一顿，任由水流着。洗手台溅出的水花洒了那些人一脸
“一群蠢货不要跟着我。”
霸凌者这样说着，自顾自地走出，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出去，或多或少都很不满
那人的发梢还在滴水，小小的水滴聚集在一起汇聚成一小摊水
“你怎么在。”那人问，“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被他们看上？”
她不说话，还是低着头一副卑躬屈膝地样子，嘴角有些抽搐，阴影下的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这是霸凌者对他的道歉，她懂得的
“因为，这是道歉的方式。”她抬起脸。没有被恶意涂鸦的痕迹，没有污水流淌过的痕迹，白白净净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美好又安详
那人没听懂，垂在两侧的双手被人握住，那人有些怔愣，抬眼却对上了她咪咪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堆满了笑，小小缝隙里露出的黑色亮晶晶
她说，我会好好对你的
那女孩在那一天险些被折腾的晕过去
*
不要紧吗。他问
肯定是要紧的。她在心里回答。看着自己的胳膊，她摇摇头
“没事就好。”他抱住了她，她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内心里从未有过的恐惧爆发出来
对陌生人的恐惧，对陌生躯体的恐惧，对陌生温度的恐惧，对陌生气味的恐惧
包括对自己身上的自卑一同爆发出来
她极力扭动着，挣脱出来，惊恐的看着他
“我有喜欢的人。”她说出口了，他平静的看着她
“是谁。”他问
她说出了他的名字，他愣住了
一瞬间，无力感将他包围
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用了多少办法只想让她对自己产生依赖，现在却因为各种原因遭到她的冷漠
明明是他待在她身边最久！凭什么让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小子夺了去！
他不服！
*
她喜欢的人，其实是有过的，她也是真心喜欢过那个优秀的男孩的
应该是暗恋吧，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她不敢把爱意像那些自信的女孩一样说出口
那段时间，她也没有像电视里的暗恋者一样夜不能寐，一个眼神就能被惊动的脸红心跳
跟平常相差无几，只是会在空闲时静静的看着男孩身边围满了人，透过人群看着她心里的男孩闪闪发光
这样就足够了。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看的入神了
微凉的触感从脸上传来，“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她转过身，接过他手里的饮料，“你怎么来我们班了，还去买了东西。”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挠了挠后脑勺，“没什么，我们班没拖堂，看你没下课就去买了个东西，也不贵。”
“谢谢喽。”她拧开瓶盖，灌下去几大口才满足的叹口气，“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千万不要嫌弃我哦。”
“怎么会呢哈哈！倒是你怎么身边的人这么少啊？”男孩随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你还是太胆小了，你小时候多好啊，开朗一小姑娘，当时还有不少男生喜欢你呢哈哈！”
她顿了一下，笑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唉，真的是，女大十八变，你还没长大就变化这么大，好担心你长大之后是什么样呢~”
“担心的话，那你就看着我长大不就好了，我也看着你。”她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背着光的女孩周围镀上金色荣光，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阳光还有些刺眼，女孩为眯起眼睛，看不见男孩偷偷红了的脸
“切，我可不要看着你长大。”男孩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从小到大一直看着你我都看烦了，我还要等着找女朋友呢！”
“还有！中午的时候我可是要在食堂看见你哦！”男孩跑得飞快，近乎是落荒而逃
她小声的答应了
上课铃响了，小小的躁动过后就是安静的，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纸条被人传到她手里
“今天中午可以和你一起去花坛那边吗？”纸条上这样写着
她抬头寻找写字条的人，发现自己喜欢的男孩冲自己小小的招了招手，又赶紧恢复好学生的模样
“好啊。”她回复
下课了，同学都狂奔去食堂，她挤在人流里寻找着他，想跟他说她不去食堂了，却始终找不到人。没办法，她只能先跟喜欢的男孩去花坛了
“我想问问你平时都是怎么学习的。”男孩开口，她有些惊讶
“你都是年级第一了，怎么还问别人的学习方法？”
男孩涨红了脸，“我的学习方法嘛…提升的有些慢。我想都问一遍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学习方法。”
她扑哧笑出了声，眉眼弯弯，“我没什么学习方法，硬是要说的话，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男孩懂了。他和她一起去了食堂，并排走的样子让路过的学生和老师有些怀疑，看见是年纪第一和第三之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跟旁边的人说这两人学习又好长得又好，长大后不在一起都亏了
这些话两人是都没听见的。她在喜悦自己喜欢的男孩原来也能和自己这么孤僻的人聊天
“你在哪啊。”他发消息过来。她回复，“我和同学吃过了。”
第二天，他没过来主动找她，她也不怎么在意，只当是他最近忙了起来，也乐得自在
她有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男孩身上了
那个男孩真的很优秀，学习好，长得帅，运动好，出身好，哪哪都好，有很多女孩都喜欢他，但是表白却都被拒绝了
“同学，首先不管我接不接受的问题。”他是这样说的，“我们两个根本不熟，再说也都是国中生，谈恋爱什么的现在为避免也太早了吧。”
这些正常分析的话，却惹的那些女生红着眼睛跑出去，或者是放狠话让他不要后悔
她想，要是这样的话她这辈子也不可能会像他表白，这种话太伤人心了
几天过去了，他先憋不住了，在周末的时候找上了她
“你为什么不和我提前说！”男孩气红了眼睛，“我像个傻逼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我打了两份饭，就等着你了，我都等到了时间快结束的时候你跟我说你吃过了，我一口都没动，我甚至没有在食堂看见你的人影！你告诉我吃过了？你骗小孩呢！”
她低下头，“对不起，我想找你来着但是没找到…”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现在成了笑话！笑话！还有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那天你和年级第一在花坛那边约会！”
“他才进入你的生活几天啊？我在你心里的分量比不过这个臭小子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她不敢出声，任由他发泄
她不知道怎么说，只会一遍遍的说对不起
后来他们两个就像陌生人一样
*
“一直以来，都是他吗。”他脸色阴沉。她点点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没有喜欢的人了，整个人被夺取了生气一样，浑浑噩噩
“好，真有你的。”他声音低沉的可怕，“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她知道的，他喜欢她，从小时候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她一直知道的
但是她的心却不能向他倾斜
*
不出意外，她被欺凌的越来越惨，他不加掩饰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明晃晃的告诉她
这些都是他做的
好难过，好难过，情感这种事怎么可能真的由自己控制
好难过
她看见了她喜欢的人
那个男孩长高了，升入高中还是稳居年级第一的位置，她却被人踩踏，狼狈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男孩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像两人从未相识一般，毫无留恋的
是什么时候不喜欢的呢
可能是在两人惊讶的发现考入了同一所学校之后男孩眼里隐隐流露出的厌恶，可能是开学的时候女孩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时男孩坐在下面一脸不屑的样子
可能是在她被按在地上时他毫无留恋的走开
可能是一向清冷的他接受了校花的表白时
总之不再喜欢了
她觉得，她不可能喜欢任何人了
最讨厌的人，是自己才对
真正的霸凌者，始终都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把自己囚禁起来，狠狠的殴打自己，遍体鳞伤
她抓住了他
她向他示弱了
他笑了，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抱住她
“你终于肯依靠我了。”
逃离了自己做的牢笼，却钻进了别人为自己编制的梦里
她觉得，这样也好了
梦里，她还是被关在笼子里，始终不曾出去
“千万不要嫌弃我哦…”他这样说，她流下眼泪
“不会的，我会看着你长大，娶你心爱的姑娘。”
“一定会的。”
*
他原谅她了。他想，当时和她吵架也就是因为少年时期的面子
她原谅他了。她想，当时的少年像缺爱的小孩子一样通过制造麻烦一样博人关注
“小傻子。”她笑道，打在他身上
他也笑嘻嘻的，握住了她的手，“也就对着你傻，要不然我早就跟着别人走了。”
她红了脸，低下了头，羞得感觉浑身上下都散着热
他底下身，手指拨开挡着她脸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
“怎么还脸红啊？我说的不对吗？”他抱起她，毫不费力
“没什么……”她捂着脸，声音闷闷的
两人同岁，都是二十几的大好年华
清风吹过，天有些阴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他给她撑伞，她走在他身边
她走出了牢笼
她的心终于向着他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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