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州清晏,其中位子已坐定大半,最上首的皇帝和皇后还未至。
穿着湖绿色裙衫的舞姬们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娇软的腰肢如同临风照水的四月嫩柳。
允礼和怜卿携手入内之时,其间的觥筹交错之声有一瞬间的停顿。
在场诸人或多或少都对怜卿这个果郡王的新婚妻子有所耳闻,当日大婚之时也有不少皇家子弟亲眼目睹过美人风姿。
然而终究是百闻不如一见,盛装打扮将怜卿原本就如曜日灼灼的容色衬得愈发出众,压下了满堂春色。
果郡王允礼也一改往日随便穿一件长衫便来赴宴的不羁作风,一身郡王服制衬得他唇红齿白,丰神俊朗。
和怜卿站在一起,正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再加上允礼那时时刻刻都落在自家福晋身上的目光,更令在场诸人羡慕不已。
见礼过后,二人一同落坐在了慎贝勒旁边。对视之间,那尚未及冠的少年涨红了一张白皙清俊的脸。
怜卿却很快移开了目光,朝一旁看来的恒亲王福晋微微颔首施礼,换来了对方一个亲切友好的微笑。
果郡王素来不爱宫中歌舞,觉得那舞美则美矣却千篇一律,远不及怜卿兴之所至的随意一舞。
不欲关注场上舞姬,他便低下头来专心为怜卿剥着盘中摆放的荔枝。
怜卿倒是对场上的歌舞有些兴趣,应该说,她对这世间美好的一切都保持着热情。
此刻便在享受允礼投喂的同时颇有兴致的注视着美人的舞姿,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水光潋滟,脉脉含情。
安陵容到底还是因着沈眉庄的缘故被接来了圆明园,此刻也和甄嬛一起列在席间,位子虽不偏僻,却也不引人注目。
看着满堂陌生的天潢贵胄、龙子凤孙,心中愈发自卑。
又看着位子虽不是正中,却隐隐吸引了满堂视线的怜卿,更觉心中不平。
安陵容这些亲王贵眷,姐姐可都识得?
安陵容初来乍到,不知甄嬛被责罚一事,只知道她受宠,想来定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亲王郡王的亲眷。
甄嬛心思灵巧,虽也是第一次相见,却能从坐席的安排上认清诸人的身份。
甄嬛那是敦亲王和福晋。
甄嬛敦亲王是先帝第十子,母家身份尊贵。
甄嬛虽脾气不好,却对待福晋极其疼爱。
看着一脸凶相的敦亲王在福晋面前耐心细致地样子,甄嬛也不由得心中微微艳羡。
她不爱权势富贵,只盼能求得一心人,如今却阴差阳错入了宫。
好在皇上与她心意相通,倒也算夙愿得偿。
放下心中的念头,甄嬛又依次介绍了剩下的几位王爷和家眷。
却在到了允礼和怜卿时停下了话头。
安陵容原本最想问的便是怜卿,见甄嬛不说,便下意识问出了声。
安陵容那一对年轻些的呢?不知是哪位王爷?
甄嬛那是果郡王和他的福晋,二人成婚不久。
甄嬛之前同怜卿有过龃龉,本不愿对她多做关注,更不愿看她处处得意的样子。
是以只是略微平淡地回答了安陵容的问话,便转移了话头。
安陵容敏锐地察觉到了甄嬛的情绪,虽不知缘由,却也默默记在了心底。
安陵容原来那就是果郡王福晋,当真是天姿国色。
甄嬛女子居于世间,最不要紧的便是容色。
甄嬛若只是以色事人,又能得几时好?
甄嬛一向自矜于自己的容貌,认为只有世间最好的男子才能与自己相配。
哪怕是在百花齐放、佳丽三千的皇帝后宫,她依旧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可怜卿的出现却打破了她的矜傲。
她堂堂大理寺卿之女,却要屈居一个孤女之下,向她行礼,因她受罚,怎能不让她心生怨怼呢?
安陵容自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快,只以为是自己见识浅陋惹得甄嬛厌烦,便只得住了嘴。
此时皇帝与皇后相携而至,堂内诸人皆起身行礼。
皇后的嘴角挂着终日不变的微笑,行动间发上的钗环流苏分毫不动。
皇帝依旧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样子,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藏着权掌天下的野心和底气。
上首坐定后,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了随众人一同行礼的怜卿。
多日不见,她似乎稍显清减了些。
听粘杆处传来的消息说她素来苦夏,如今日头渐盛,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住。
皇帝的目光扫过桌上摆放的冰圆子,又扫过怜卿桌上用了大半的荔枝,微微用眼神示意苏培盛之后,才命众人起身。
苏培盛心领神会的召来宫女,为几位王爷的桌上多添了一份香梨和冰圆子。
看着怜卿悠然自得欣赏歌舞的样子,皇帝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多时,一个穿着妃位吉服的女子由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满脸病容,看上去已患病多年。
她平淡的眼神扫过在场诸人,落在怜卿身上时有一瞬间的惊艳,便很快看到了妃嫔中的甄嬛,眼中满是了然。
路人恭喜皇上又得佳人了
皇后这么多年过去了,端妃的眼光还是这样好。
二人对视之间皆是众人不了解的心照不宣。
后宫的大戏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端妃离开不久,温宜公主的生母曹琴默便以助兴为由要在场妃嫔表演才艺。
看着曹琴默那完美地看不出一丝不愿的微笑,又看着尚在襁褓却被这么多女人拿来作筏子的温宜公主,怜卿心下叹息。
也没了留在这里看戏的心思,左右今日不过又是一场妃嫔争宠的戏码罢了。
怜卿摇了摇允礼的袖子,示意她想要更衣。
允礼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陪她走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