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最终被发配到伙房做饭去了。
就算不能成为炽翼军为他冲锋陷阵,也要让这被俘虏来的小妖精物尽其用。
澹台烬是理直气壮的这样想的。
景军们的粮草是五谷杂粮和鸡鸭鱼肉,妖兽们嗜血成性惯了,他们的胃口却是喜欢吃人。
翩然的鞭子整日挥舞着,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改掉他们吃人的习惯。
澹台烬的虎妖在某日不见了。
军营的人四处寻找,虎妖还没有化形,完全是被澹台烬当做宠物养——起因还是他学庞宜之随身带着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心情好时想撸就撸。
军中地形复杂,廿白羽找了一圈都一无所获,这时澹台烬的乌鸦们也飞回来了。
他跟随乌鸦的指示,穿过犬牙交错的砖石废墟,篝火中燃烧着未烬的柴禾,澹台烬看见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月姬正被一大群妖兽围绕着。
她枕在一头小狮子的肚皮上,小狮子的肉垫乖乖的给她充当了抱枕,收起了尖锐的利爪。
一只锦毛鼠不止从哪里摘来一丛鲜花,蹲在她脚边,眼巴巴的想献给她。
“谢谢,我很喜欢。”
月姬伸手接过,摸了摸锦毛鼠的小脑袋,锦毛鼠开心得心花怒放。
啊啊啊啊她摸了我,她心里有我!
身旁的一只犀牛精,一脚将锦毛鼠踹了出去,月姬摸了摸他晶莹剔透的犀牛角,感叹道:“你的角好帅呀。”
犀牛精傲娇的摇了摇尾巴。
还有紫兔精,黑熊精,小青蛇等等许许多多的妖兽,通通围绕着月姬。
“吼——”
而澹台烬的那只虎妖,此时此刻委屈的趴在她手边,一身光滑的皮毛不知道被谁薅掉了好几块。
“你怎么了?”
虎妖修为低下,连人形都没有修炼出来。
“他们说……我好吃懒做……除了吓人什么都不会……是妖族之耻……”
烟雾缭绕,阳光从斑驳的云层缝隙中洒下来,疏疏如金线,月姬一只手轻轻摸着虎妖的脑袋,目光清湛似雪。
“好吃懒做也没什么不好,你要是强大了,就得成为和他们一样上阵杀敌的炽翼军了。”
“我也可以的!”
“嗯?”
虎妖怯怯的看着被月姬“宠幸”的一众妖兽,他们张牙舞爪着,不允许他靠近月姬半分。
“我……我也想让你抱抱。”
“哈哈哈哈哈哈哈,”月姬放声大笑,一手一个按住身边蠢蠢欲动的妖兽们,“安分一点,不许在我面前打架。”
她在一众妖兽心有不甘的眼神中对虎妖说:“你过来就是。”
少女的笑容在阳光下美得失真。
他也曾孤独的倾听过虫鸣鸟语,世人视他如不详怪胎,除了那些胆小怯懦的小动物,没有人类愿意和他说话。
澹台烬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遥远的往事零落成卷,记忆最终如烟消散。
澹台烬想,她真是温柔。
——————
景盛战事吃紧,澹台烬与萧凛交手几次,棋逢对手,不相上下,迦关之争,持续胶着。
但萧凛再怎么天纵奇才,也只不过是接手了盛王当初留给叶清羽的难题,无将无粮无德的前提依旧未改,改的不过是不诛萧凛九族的寒心。
【若守不住城,孤便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盛王看不见萧凛的苦苦劝诫,将士寡不敌众,城池易攻难守,为了胜过澹台烬,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惜一切代价。
萧凛进退两难,妻子叶冰裳也被盛王当做人质接回了盛都。
景军士气高涨,澹台烬看着战报军情,对着叶夕雾说,要她随士兵回景国补充些随军供给。
“我不走,澹台烬,你是不是又闲我麻烦了,人家大老远特意跑来见你,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澹台烬看着一如既往撩拨打趣着他的叶夕雾,再看了看手中粮草喂养妖兽恐不足的军情,沉默不语。
其实一开始留叶夕雾在景都,也有她在国都可以随时通信辅助军队补给的打算,她却放弃了身处国都的责任,不远万里来找他,他一开始确实是开心的……
罢了,她只是不懂军事而已,谁让他喜欢她呢。
但心里的那点不适,还是让叶夕雾感受到了灭魂珠泪熄下的凉意,她看着澹台烬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恼怒道:“澹台烬,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特意来军营陪你一起吃苦的,你怎么又要赶我走?你怎么总是这么喜怒无常啊。”
澹台烬眉心跳了跳,看着无理取闹的叶夕雾,眼神微沉。
“你瞪我?我说错了什么你又瞪我?哼,懒得伺候你了,我找翩然玩儿去。”
翩然翩然,小魔神又不正常了,我又功亏一篑了,气死我了,快告诉我其他让他心动的法子,急急急!
——————
粮草的事,澹台烬最终安排给了夷月族亲信。
为了满足妖兽们的胃口,当晚他带着廿白羽又去了后山的森林打猎。
负责给妖兽们做饭的月姬也一同前往。
黑魆魆的树干上秃鹫盘旋着,少女一身黑紫色劲装,找景军要了一把弯弓,十几只羽箭。
半夜的露水深重,杂草和矮树充斥着蕨薇和泥泞的气味,景军跨过野草疯长的洼地,在一条河的上游,四散开来。
“陛下,我怕他们的箭法会误伤了我,让我跟着你吧。”
澹台烬不置可否地微点头,没有男人会拒绝在危险的时刻,选择信赖依附着他的女人。
但月姬却不是柔弱到需要澹台烬保护的“小女人”。
一群野山羊在溪水前喝水。
澹台烬搭箭拉弓,瞄准那只最肥最硕的老山羊,蓄满了力量的箭矢一箭贯穿它的头颅。
一击命中,领头羊倒下,惊得羊群惊恐鸣叫,跳得老远,毫无章法的到处乱跑。
“箭术精湛啊,陛下。”
月姬毫不吝啬地夸赞着,澹台烬眉梢微扬。
“不过……”
少年帝王的自傲之色还未显现在脸上,耳边一道破风的声音夹杂着似千钧的力道,穿过他身旁的灌木丛。
“咻——”
一只庞大的猎物应声倒地,景兵们分别将俩人射中的动物抬起带回。
澹台烬射中了一只鹿,贯穿头颅。
月姬射中了一只雄狮,洞穿心脏。
“比起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月色下的少女放下弓箭,挑衅又张扬的看着他。
充当猎人的小妖精在这一刻美得实在自傲。
年少锐气,澹台烬嘴角显出了上扬的笑弧,细长锐利的眼瞳闪过欣赏的亮光。
“孤倒是小巧了你。”
“敢不敢比一比?”
“有何不敢?”
少女身形于月色下,仍不乱闲适姿态,只要她看上的猎物,仿佛会乖乖待在原地等着她去射杀,这让澹台烬有些恼火,他寻到猎物的攻陷口,长弓拉满,百步穿杨。
一个时辰过后,夜色彻底沉寂下来,随性的军队搭起了帐篷,升起了篝火,在一处溪水旁休息。
澹台烬一身黑衣狐裘,面容冷峻,带着傲慢的坚定,像是势在必得、胜券在握。
他手中的匕首熟练的剥着兔子皮,雪白的皮毛染上绯色,跳跃的火光燃烧在他眼底。
“陛下,小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杀它?”
月姬揣着一壶酒,大胆的在澹台烬膝上坐下,她双手勾环住他的脖子,叼咬住他的耳垂,吐气一息息游离耳畔。
澹台烬浑身颤了颤,那感觉仿佛回到了那日帐篷之中,她看着她戏谑的眼眸,心底燃起的不知名心悸。
这小妖精未免太大胆了些。
澹台烬手腕一翻,右手的匕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带着温热粘稠的血迹,暧昧又危险的贴上少女纤细的脖颈。
“月姬,下去。”
“为什么,你很讨厌我吗?”
“孤有妻子。”
“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回答的月姬,不顾脖颈危险的刀口,她以唇封住他的嘴,澹台烬一惊,下意识松手,少女纤细的脖颈处还是被匕首划开了一道血痕,兽血与妖血混合着流下,形成了一种妖娆又诡异的美丽。
“可是,她现在又不在这里……”
少女一咬他的脖子,仿佛是报复他伤害她的举动,却没有让他也流出血。
“你怕什么?”
她的唇色仿佛是生在魔域的禁果,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冲动,在澹台烬脑海里翻涌、翻涌,激起千丈波涛。
他在充满道德感的禁忌中深深的吻住了她,舌与舌疯狂的缠卷着彼此的气息,极致的快慰犹如狂暴花雨,漫天遍地的风暴席卷了少年帝王的一切感官。
香,软,魅,蛊。
是她的吻带给他的全部感知。
“陛下。”
廿白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澹台烬骤然清醒。
月姬意犹未尽的咬了咬他的下唇,起身站了起来。
景军们扛着猎物们满载而归,此时的澹台烬已经无心去计较他和月姬的比赛谁胜谁负了。
少女暗红粘稠的血液染在她身上,他的心诡异地安静。
她是他的,她是他的猎物。
——————
第二日,部队回到军中。
澹台烬坐在军营之中,叶夕雾端着早餐谨小慎微的走了进来。
“澹台烬,我听说你昨晚去打猎了,现在肯定肚子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吧。”
他的妻子一如既往,怀揣他探不清看不明的目的在讨好他,而当他没有为她的所作所为开心感动的时候,她就会对他产生不知好歹果真如此的表情。
然而现在……
叶夕雾愣愣的看着澹台烬脖颈那道新鲜的吻痕,混合着牙印的绯红,明摆着就不是给人“这是蚊子咬的”错觉。
“澹台烬,你这个无耻下流的王八蛋,我不过是和你拌了几句嘴,你居然这么报复我?”
叶夕雾又怒又恨,看向他的眼神仿佛他是恶心什么到极致的垃圾。
独独……没有爱人该有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