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雪走出教学楼时,外边已经开始下小雪了。
南方很少下雪,偶尔的雪也不会下的很大,只有夏天的萤火虫一般大,肉眼可见,却转瞬即逝。
江映雪将书包里备用的卡其色围巾系在脖子上,才撑起透明雨伞,迈出步子。
今天多做了一套试卷,比平时晚了很多,江映雪尽量放快脚步,走进了一条不常走的近道。
穿过前面的小巷子就能到家了,江映雪抬眼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心凉了半截。
漆黑一片,几乎没有人,安静的街道混杂着各种难闻的垃圾味,江映雪下意识捂住鼻子往巷子口走。
巷子里狭窄的空间下,江映雪很难伸出脚迈出下一步,每一步都是极为小心。
可就是再小心,江映雪还是磕到一处不明物体,重重摔倒在地。
手中的伞被扔的老远,江映雪嘶了一声,慢慢站起来捡伞,感受到秋裤底下的膝盖在隐隐作痛。
江映雪站在原地重新举起伞,四处寻找绊倒自己的物体,以免再次跌倒。
借着微弱的灯光,江映雪眯近双眼,被吓了一跳,竟发现了一个穿着天中校服的人靠着墙角坐在地上。
江映雪举着伞,半蹲着身子,凑近一点,是刘耀文?!
名声响彻整个天中的校霸——刘耀文!
男生微闭双眼,神态虚弱,发白的嘴唇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应该是刚刚和人打了架。
江映雪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班上的刘耀文,她胆小的很,只敢再次小心翼翼的仔细看了看。
不曾想那男生突然张开了眼,深邃的眼眸带着些戾气,分不清是敌是友。
刘耀文的视角里一个短发女孩,穿着天中的校服,眨着大大的眼睛要把他看透。
江映雪?
刘耀文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见女孩校服胸口上的校牌写着江映雪三个字。
刘耀文对江映雪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应该和自己同班,因为每次值日的时候她扫过自己那块。
江映雪近视看不清,眼睛眯成一条缝才终于看清人。
果真是刘耀文!而他也正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下,雨伞被江映雪紧张的滑落在地,人也连退三尺,双手撑地,差点坐在地上。
“胆小鬼。”
刘耀文嗤了一声,撇了下头,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江映雪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慌慌张张的捡起伞就走。
可是走着走着,江映雪身体内那颗善心又大发。
好歹同学一场,见死不救不好吧?
他平时也没害过你,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万一他冻死了怎么办?
一个一个想法争相飞出脑袋,江映雪轻声骂了句自己“有病!”又折返回去。
刘耀文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过,身上单薄的校服根本遮不住半点风,白净的鼻尖微红。
少年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想看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江映雪知道他平时小弟不少,这会儿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于是,她只取下了自己的戴着的围巾。
昏暗的灯光照在江映雪清秀的脸庞上,她咽了口口水,一咬牙,把那条卡其色的围巾戴在了刘耀文脖子上。
刘耀文愣了一下,清澈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围巾一圈一圈缠绕在脖子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雪慢悠悠落在两人头顶上那把透明的雨伞上,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暧昧,一向毒舌的刘耀文此时憋不出一句话来。
江映雪一路小跑回了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家里没点灯,江映雪摸着黑找到了客厅的开关。
何淑华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和江淮安的结婚照,见到江映雪后哭着骂她。
“这么晚不回家,你死哪去了!”
何淑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江映雪早已经习惯了。
自从江映雪出生起,何淑华就和江淮安吵个不停,一开始会避着江映雪,到后来两个人可以当着她的面吵的撕心裂肺。
江映雪跑过去拉何淑华起来,何淑华大哭,不断发出嘶吼声,咒骂江淮安,然后怀恨当年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每当这个时候,江淮安早就跑的无影无踪,过几天再装作没事人一样回来。江映雪只能在她身边慢慢陪着,等到她冷静下来。
凌晨两点中,江映雪把哭累了的何淑华扶到床上,掖好被角,收拾好心情,才回到自己房间做功课。
江映雪的书桌就在窗户旁边,她刚打开台灯,铺开作业,屋外的细细小雪便尽数贴在窗户上。
江映雪一下就联想到了坐在雪地上的刘耀文。
刘耀文有没有被他那些小弟给救走呢?
天这么冷,他会不会冻到?
围巾能不能帮到他呢?
“还有这么多作业没做,想什么呢!”江映雪被这些莫须有的担心吓了一跳,使劲晃动脑袋,想要忘记他。
第二天清晨,江映雪顶着两个黑眼圈勉强去了学校。
雪还在下,班里因为天气原因来的人比平时少了一半。
刘东福来到班里监督早自习时,还有几个同学没到。
江映雪忍不住往斜后方看了一眼。
课桌前空空如也,刘耀文没来。
大家都进入早读状态,没有人关心刘耀文来没来,也没有人敢关心。
刘福东是他们的班主任,也带语文,他在刘耀文课桌前走了一下,边走边摇头,好似难泥扶不上墙。
江映雪悬着的心终于在早自习下课放了下来。
刘耀文踩着下课的尾巴,斜挎着黑色的书包走进了教室,他的脸上还挂着昨晚的伤痕。
陈竞航见到大惊小怪的叫起来:“文哥,你这伤哪来的?”
“打架打的”刘耀文把书包朝桌上一扔,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江映雪没在想后面的事,专心去学习了。
大课间活动由于下雪的缘故也暂停了,教室一下变的安静起来,大家都趁着不用跑操的机会到处玩。
江映雪昨天没怎么温习功课,趁着这会儿赶紧看一眼。
鞠姿就在这时走到了江映雪的面前,把一袋东西放在她课桌上。
鞠姿染着一头显眼的青色头发,耳朵上还打过耳洞,听说校长是她爸爸,就连刘东福都没法管她,她和刘耀文一起坐在最后一排,人人避而远之。
江映雪平时和鞠姿没有任何交集,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鞠姿嘴里嚼着口香糖没说话,指了指她斜后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刘耀文,又指了指这袋东西。
江映雪还想再问些问题,鞠姿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江映雪打开了袋子,里面装了两条围巾,一张便利贴。
一条是她昨天给刘耀文的卡其色围巾,另外一条是和她的卡其色围巾相识度极高的围巾。
便利贴上写的是:你的围巾已经洗干净了,如果嫌弃,另外一条是新的。
潦草的几个大字,简单明了,很像刘耀文的性格。
下午放学的时候,江映雪把自己的那条围巾取出来,重新系在脖子上,还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今年的雪似乎下了很久,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没等落到地上就融化了,地面上仍然很干净, 没有任何雪来过的痕迹。
背上书包,江映雪准备今天早点回家。
教室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刘耀文还趴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睡觉。
江映雪没打算多管闲事,可下一秒就被夏文文一帮人按住肩膀。
“穿这么多是怕挨打的时候少疼些吗?”夏文文扒拉着江映雪脖子上的围巾,笑出了边际。
江映雪不记得他们到底为什么来找自己麻烦,可能是因为刘福东在班里大肆表扬她,可能是因为没有参与他们发出的孤立其他同学的活动,可能是因为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
可以是任何事情,只要他们想来寻开心,江映雪身上的每一点都可以成为他们霸凌的借口。
江映雪迟迟不做声的态度让他们更加放肆。
夏文文叫了旁边的一个女生去扯下江映雪的围巾。
这条围巾是她冬天里唯一可以御寒的物品了,江映雪不知道下一秒这条围巾会出现在水池还是垃圾桶,总之她都不想,只好死死护住不放手。
那个女生见扯不动,或许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竟动手打了江映雪一巴掌。
“叭”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室里,江映雪瞬间觉得脸火辣火辣的。
夏文文也想上手来教训教训她,却被后面的声音给呵斥住。
“安静点!”
刘耀文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有刚刚睡太久的红印。
夏文文没料到刘耀文会插手管这件事,但又碍于面子,陪笑的说,“文哥,是这女的太吵了。”
“滚。”
刘耀文不给她任何胡编乱造的机会,毕竟他从一开始就被她们吵醒了,只是不想多管闲事而已。
夏文文他们还是挺怕刘耀文的,临走前狠狠瞪了江映雪一眼。
江映雪也怕刘耀文,怕他生气起来能一拳打死自己。
可刘耀文并没有那样做,他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教室。
江映雪松了口气,重新背好书包跟着出了教室。
从教室到校门口只有一条路,也就是江映雪要和刘耀文一起走过一段路了。
江映雪不敢超过刘耀文,只能在他屁股后头,背个书包慢吞吞的,像只蜗牛。
“胆小鬼。”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再次飘进江映雪的耳朵里。
刘耀文突然停下来,他本来就高,环抱着手,眼神里充满不屑,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才不是!”江映雪被刘耀文激怒到了,已经忘乎所以。
她可以告诉老师夏文文他们的行为,可是老师只能保她一时,不可能保她一世的。
江映雪已经想好应对办法,她回家也一直都在练拳,就算今天没有刘耀文,她也可以自己解决掉。
“我会反击的!”江映雪继续追加了一句,但看起来只像是在画蛇添足。
刘耀文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但想到可能会伤到她,又假装回过头去。
江映雪看的清清楚楚,气冲冲的把刘耀文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