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楚楚知道，这个话题多说无益。因为一个人的自卑感，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几句话不可能扭转地过来。道理说明了，需要她自身去消化。

叮嘱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刚刚走出门外，见朱棣迎面走来。

他见到楚楚，拉上她的手：“你怎么就出来了，我还说去看看令仪呢。”

楚楚朝里头看了一眼：“她已经好多了，不过刚才我跟她说了许久的话。这会儿应该也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你改天再来。”

朱棣点点头，道了一声：“如眉，谢谢你。”楚楚懂得，这一声道谢包含了太多，这个男人心里对她的愧疚感激，都包含在这一句谢谢里了。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此时的应天，已经是山雨欲来。

洪武三十一年夏，洪武帝已缠绵病塌。朝中大小事宜，已由皇太孙朱允炆代管。已与朱允文成婚的小玩子，看着朱允文忙碌的身影，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因为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这晚，小玩子和允文一同坐在回廊下乘凉，应天的五月显然已经入夏了，廊前的玉兰含苞待放却散发出了淡淡地幽香。伴随着细细地凉风，真正地沁人心脾。可允文却似乎无心享受这番惬意的时光。久久沉默不语，脸上也展现出了清晰可见的焦灼。

“允文”。小玩子唤他，像没听见一般。“小呆瓜。”加重音量又喊了一声。允文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用尴尬地笑容掩饰窘迫，可是他却不知道这让他的表情越发尴尬。

“看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定地，有什么烦心事吗？”小玩子柔声问道。“没什么，看皇爷爷病地越来越重，心里不好受。”小玩子心里明白，这句是允文的心里话，却远远不是他全部的心事。他作为太子一脉，一向最受宠，可同时也被寄予了最大的期望。他有王者之风，仁者之德，是朱元璋对给予他名副其实地美誉，可是单凭这点，远远不够坐稳皇位。小玩子心里也明白，允文的小细胳膊，更是拧不过历史洪流的大腿。他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就避免不了悲剧，现在就给她的时间已经寥寥无几了，为了救允文，也只能孤注一掷。

小玩子在思量之下还是决定给允文打个预防针。她主动握住他的手，诚挚地看着他的眼睛:“允文，不管以后怎么样，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陪着你的。”允文体会不到这句话里深层的含义，只当是仙仙对自己的深情许诺。心里觉得暖暖的。

允文在小玩子温言软语地斗趣下，心绪松弛了大半。这个时候陈公公却来了，说是老朱请小玩子进宫一叙。

两人都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而小玩子，则是把这当成是她最后的机会。

这天夜里，小玩子和老朱谈地格外久，而他们谈话的内容也显得分外神秘，并且，注定也会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公元1398年农历五月初十，朱元璋驾崩，享年七十。皇太孙妃因篡改遗召被打入冷宫。

当消息传到北平，整个燕王府挂上了孝，众人也着上了孝服。一片哀伤浓重的氛围浸染着每一个人。

此时楚楚已经有了近六月身孕，行动不便，朱棣跪在老朱灵位前已经整整三日水米不进。楚楚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有丧父的悲伤，有期待落空的失落，甚至有沦为棋子的愤怒。

三道旨意是一同传到北平的，告知了他们三件事，老朱驾崩，皇太孙继位，一众藩王不得进京吊孝。很显然，位高权重的藩王。成了这位新皇最大的忌惮。

楚楚来到灵堂里，朱棣依旧直直地跪着，男人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楚楚也就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走到朱棣的身边，朱棣双眼通红，他看着楚楚，喃喃地说道:“如眉，我要对你食言了，对不起。”楚楚轻轻地抱住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不要这样说，我说过，我只想和你，和孩子们好好地在一起。你早就成为了我的主心骨，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朱棣不受控制地在楚楚怀里泣不成声，此刻，他是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