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月夜是冷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莲舟已对生活没有任何希望了。他天生身体病弱,寻遍天下名医冶却无果。他并没有疼他爱他的人,就连生病也是自理。
唯一有过温暖的一次便是与一个陌生人同居过的那一段时间,他叫夜妟,对谢莲舟很上心,使谢莲舟在那段时光中,过得很开心,他己经好久没有这般高兴过了……
他不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只知道他落难了,在这里暂住…再后来,他要离开了,可再有万般不舍,终究还是要放手的。连这唯一的一丝温暖也没有了……
他想离开啊!离开这冷漠的人间,可他放不下,他还记得那段曾经温暖的时光,他还有一个舍不得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他,好像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像是……喜欢?
也许是出自内心的渴望,他并没有走,而是坐在空荡荡的庭院中,不知疲倦地等着,最后等过无数个春夏秋冬,从一开始的抱有希望到现在的无比失落。
于是他不再那么抱有希望了:他……不会来了吗?
好想啊,真的好想他……我还想再见你一面,想和你待一段时间,你已经忘了我吗?
到最后,衣服都被手指攥皱了,却还是没有等到他。于是他抚了抚心口,长叹了口气,走回了那冰冷的屋中…
独自一人扛过了这年最冷的一天。他想那人从背后拥住他的温暖,醒来时却惊觉是梦。
十九岁那年,他终究是扛不住了,从世间消失了。从前那座热闹的屋子落了灰,冰雪覆盖了他的碑,而碑上却没有任何字,仅有的只是碑上的一簇蓝星花。
或许,他不会来找我了。我竟还以为他会来,终是我自欺欺人了吗?
他不知道,他的心口上有洞, 填补不了。曾经那段阳光灿烂的时光,定格在他的心底深处……
多年后的一个春天,他碑上的雪化了,石头也变得破旧,曾经的那束蓝星花早已不在,枯萎之后融进了石缝里。
可神奇的是他尸身不腐,人还依然清秀冷俊,散落的黑发淌在身下,偶尔有几丝耷在肩上,他的脸上浅笑依稀,双手平放在胸前,身旁没有任何陪葬物,好似一个尘俗不染的仙人。
丝丝凉风,拂过了水面,㵪起丝丝涟漪,吹化了春雪。
此时正值春盛季,盘虬卧龙般的树干,形成一树巨大的桃树。他的枝干在风中摇曳,树下的嫩芽还残留着昨夜的雨露。
春季,是新生的季节,满树的桃花,粉粉嫩嫩,偶尔有几朵飘落,点点花瓣散在地上,从树缝透过来的光线格外刺眼。
于是忽,树下的人儿举手挡了挡光,手捧一捧薰衣草,蹲下身放在了碑前。接着他抚了抚碑身,像摸宝一般。
“我原以为你还在的,没想到你四年前就逝去了。”
是惋惜,还是不舍?多少夹杂着一些,但最多的还是对他的情感。
四年啊!四年前,他被调去边疆,打了四年的战,好不容易平息了。当他满心欢喜地回来见他时,他却走了。
他的心很痛,是钻心的痛,是刻骨的痛,也是刻骨铭心的痛!从前一年的相处,使他这个嗜血成性的人,懂得什么是人间温柔,什么是千年一笑夺人心。
夜晏将头抵在碑前,骨节分明的手抓着碑的两侧,他轻声道:“你这么清冷的一个人,走了之后,谁来教我练字读书,嗯?”你听见了吗?笨蛋…
快回来啊,我等着你,等着你教我练字读书……
与我在那曾经的花海里漫步……
薰衣草是你最喜爱的花啊。
你曾跟我说过:“薰衣草很纯洁,很清冷,我喜欢,它还有一种……”
“一种什么?”夜妟笑道,手拖着下额静静地看着他,琉璃绿色的瞳孔映着眼前佳人。
“没什么”谢莲舟撇过头,脸上红扑扑的,耳尖升上一抹艳红,呼吸都感到急促了。
“莲舟,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受风寒了?”夜妟关心道,上前为他添了一件衣服。
"没有…"他躲避着,拂了衣袖快步走回屋去了。
……
夜晏的手抚上心口,蓦然感觉到……心跳快了半拍。
这是……什么?
他低下头,眼眸微微垂下,隐约顿悟了些,接着他叹了口气笑道:“我竟从来没有发现,我对你……竟有这般心思。”
像你这般识大道的人,知道我对你这般,怕是会厌恶的吧。
他放下了紧攥着的手指,心中隐隐作痛。
是内疚?还是他对他的爱慕?一切都皆是云雾,看不清,那是他心底埋藏的答案。
翌日一一
不知是天公作乱还是什么,今天的雨格外的大,地上积了一寸高的水。
"啪嗒啪嗒"地落下雨来,一树的花几乎都被打散了,陷进了泥里,染上了污渍。最后干脆连那翠绿的树叶也一并打下来。
窗外一片烟雨朦胧之色,室内昏昏沉沉的,床上裹着白衣的人,捂着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并拖着那沉重的身体坐了起来。
"隆!"外边传来一声闷雷。
如同击钟一般敲醒了他。
他一惊,猛然想到: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还有,这又是哪里……?
无数的疑问冲刷着他的头脑,使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待他稍微回神时,伸手拿了一旁的镜子,怔怔地坐在原地。
怎么…跟我长的一模一样?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左眼角下多了点泪痣。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我是,再次活过来了吗?"谢莲舟喃喃道。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不是梦,这幅身体没有任何毛病。
可,世上怎会有这等奇事?
他没去思索太多,待他读取到这幅身体的记忆时,身体一滞……
原身与他同名,当今谢府的三少爷,排行最小,是三夫人与侍卫的私生子,最后被谢老爷发现三夫人与他有染后,被以私会的罪名斩杀。从此谢莲舟便没了母亲,在家里也受尽了欺辱,表面虽有个名分,却只配当个下人,被其余两个少爷使唤……
谢莲舟长叹一声:怎么这一世,还是这样的艰苦,即使摆脱了病痛的折磨,还是不让他好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