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混沌到清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看看自己的双手,拍拍自己的脑袋,再三确认后,我才确定,我没有死。
奇怪,夜噬蛊是多恶毒的蛊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结束了,竟然还没取我的命?
难道是许知春死了,新上任的不懂这奇门异术?
我摇摇头,忽然想到,昨天临死之际我右手袖子里掉出来了一颗被精心包装过的药丸。
右手,袖子……
裴月起!
我瞬间反应了过来。
是他!他竟然趁着和我握手的时候,放了一枚夜噬蛊的解药进去!
可夜噬蛊要解,只能杀死蛊母,但蛊母这种东西,恐怕只有许知春和太子知道养在哪里。
难道,裴月起整天练习邪术,研究苗疆秘法,竟然做出来了杀死我体内蛊虫的药?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但是确确实实的,我活了下来。夜噬蛊也消失了。
我再次来到春胥河河边,买了一艘船,朝着天药谷的方向而去。
上岸后,我远远地在毒瘴前坐下,期待着天药谷会有人进出,然后带我进去。
不知道林云初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我抱膝蜷紧身子,紧紧盯着毒瘴。
不知过了多久,有小童惊喜的声音传来:“姐姐!”
我心中一喜,是竹沥!
他扑过来抱住我,喜不自胜:“姐姐,你真的来了,我就是想着怕你来了进不去,所以特地出来看看……”他吸吸鼻子,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来了真好。”
“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我捧着他肉嘟嘟的脸蛋,急切问道。
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水,道:“我也不太懂,现在谷主还有几位师伯们都在公子房里,没唤我进去,我也不敢进去……”
我牵起他的手,用防毒瘴的帕子掩住口鼻,又戴上防毒瘴的面具,这才随他进了谷。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在记忆里鲜明如昨天。
这是我活在世上,唯一真正做自己的地方,在没有杀戮,没有算计,只有温情和美好中度过的那一年。
我踏着熟悉的小路,走到林云初的宅子里,在门口和竹沥站着静静等待。
良久,门唰地打开,林二叔示意我和竹沥进去。
林云初躺在床上,床边坐了一对气质高雅的夫妇,挽着手无限慈爱地看着林云初,我猜想应该是他云游济世的父母。
我举手为揖,谦恭道:“见过谷主、见过各位师伯、师母。”
床边坐着的两人回头看向我,气质如兰的女人柔声问我:“可是星落姑娘?”
我点点头,随即地看向床上躺着的林云初。
她看出我的担忧,笑道:“已经没事了。幸得我与夫君这次云游去了苗疆,机缘巧合见识了这种蛊,这蛊虽然会使人毁容、浑身痛如刀剜,如果持续半个月不拔蛊,中蛊之人就会死。但若是蛊母死了,那这种蛊就会在体内化成可以解毒的药,很是神奇。”
我皱起眉头,不敢置信地问道:“那现在他的蛊已经解了?”
林母点点头。
我的脑中一片乱麻。
裴月起为何要多此一举的给林云初下蛊?要杀他吗?如果要杀他,他在暗牢里不必自杀,等待太子审问、定罪,这一系列流程下来,半个月肯定要的。难道是看到我去找他,又改了主意?
我摸不清其中思路。
趁着谷主与各路医仙们都在,我问:“各位师伯们,百鲮香可有解法?”
虽然林云初逃过了蛊毒,但是如果身体内依旧有百鲮香,迟早还是会被永夜阁找到并暗杀,要是搞不好,天药谷的位置也会暴露,届时,天药谷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我越想越觉得冷汗涔涔,难道这些医仙们,终身都要呆在这个谷里吗?再也不能云游、再也不能出世吗?
我护得住一个,我能护得住这几十人吗?
“百鲮香?”林父惊讶地看着我道,“云初体内的这蛊化了之后,恰可以解百鲮香。”
我闻言心中一震,脚下一阵踉跄,不住后退,竹沥眼疾手快的搬了把椅子给我,我重重跌在椅子上,心如乱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月起,你何苦、你何苦啊……
我怔怔流下泪来,裴月起想到了一切,而我,却还在为了不是他造就的血案迁怒与他,将这十五年的疼惜与照拂,都说成“恶心”,我不知晓那是他是怎样的心情……
兄长……
我捂住心口,只觉得一阵阵抽痛。泪水滴落在地上,身边的人紧张的唤我,嘈杂声一片,但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阿冉可愿做我的新娘?”
“罚你?我倒不如罚我自己。”
“阿冉,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