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 10：多轮回战（下）
“我一直都想见见你—”
狂鬼双肩的散热口中喷出浓烟，猩红收割者的骷髅假面下，稀月般的古铜色瞳仁从墙壁上挪开。尾随目光突袭而来的，则是狂鬼那双锋利的黑色铁爪。尽管身体的大部分都成了黑程式的实验材料，可他依然保有疑虑与憎恨。
“—所谓的爆破案神探，维多莉娅•A.J.•格兰。”
这名银发女人只有一只眼睛，可她的内心却十分坚强。这一点无论是克里斯，还是狂鬼都心知肚明。作为同事，克里斯倾佩维多莉娅的坚毅与决心；作为罪犯，狂鬼则恨不得立刻给她个了断。
狂鬼将维多莉娅重重提起，直到维多莉娅的头部撞上充满凹槽与缺口的铁皮隔板，这辆大巴没能因炸弹爆破而损坏分毫，却因人群那忙于逃命的拥挤而受到损坏。这样想来，倒是多少有点讽刺意味。
“到头来，你也不过是为了复仇—”
狂鬼五指之间的空隙迅速缩小，冰冷的铁爪在维多莉娅喉部逐渐深陷。狂鬼会确保这名小警员学到一个教训：独自闯入有罪犯出没的报废车辆无异于送死，至于学费，那自然是维多莉娅的生命！
“—你的父亲曾死在另一位爆破犯手下，你只是为了复仇才成为警察！仇恨让你失去感性，失去一切，现在，你连最后拥有的东西也要丢掉了—你的这条小命！”
作为一个机械生命，狂鬼没有痛觉，可这不代表他没有听力与触觉。黑程式不是什么傻子，剥夺这些基本感官反而不利于狂鬼执行任务。因此，当狂鬼循着声音的来源向下看去时，只有维多莉娅手中那冒出白烟的黑色枪口，以及自己胸前的黑色弹孔。
一大团冷却液与黑色重油从他的胸口流出。维多莉娅乘胜追击，迅速向狂鬼的手腕、眼部与右肩扣下扳机。
除此之外，在狂鬼放下自己恢复呼吸后，她也没有忘记向狂鬼回敬上一句：“抓到一名警察却不缴械，还是你的行为更加愚蠢！”
“愚蠢？呵呵呵，是吗？维多莉娅小姐—”狂鬼的身体被油液与冷却液浸湿，肩部散热管也因机体过冷停止运作。最后一声枪响过后，这名机械罪犯的生命也走到尽头。
黑暗将其眼中的铜光包裹吞噬，锋利的铁爪此刻也失去活力。一阵紫色电流的围绕过后，在寂静中冒出的黑烟与电火花无声宣告着胜者的名字：维多莉娅•格兰。
维多莉娅也不相信，狂鬼居然就这样死去了。克里斯原本会与自己一同到来的，可就在二人准备一同赶到爆破地点时，南部郊区却突然传来有人意图纵火的消息。
克里斯也很快做好新的战术规划：他与摇滚弗莱迪前往纵火地点，维多莉娅则与罗克姗一同前去爆破案现场调查。维多莉娅进入大巴，而罗克姗则在外进行人员疏散与灭火工作—至少，这座车站有配备灭火器。
在实验室待的太久，黑程式也会感到寂寞。适当出来活动活动也是必要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正坐在油桶上，用那根黑色机械爪把玩一把打火机的原因。
即将纵火的人是他，向克里斯发出纵火情报的人也是他。他倒是没什么特殊目的，只不过是出于无聊。至于如何上面的人解释，他也早就将台词打印好了。
“啧，狂鬼那家伙的信号没了。”黑程式将打火机熄灭，看来自己的同伴已经成了一堆废铁，还得麻烦他自己去为狂鬼收尸。
现在他有事可做，在这里等着那名阿夫顿警官与机械熊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不过，既然他们的警车都停在自己眼前了，不留下些送别礼物也难免有些无礼。
眼部的聚焦镜片由浅蓝色切为深红，克里斯与摇滚弗莱迪从警车中走出。手枪上膛，摇滚弗莱迪也做好随时冲锋的准备。面前的黑程式身穿布满灰尘的浅黑夹克，胸前的齿轮挂件来回摇晃。
警灯伴随警笛的刺鸣而闪烁着，摇滚弗莱迪扫了一眼黑程式的头发：究竟是什么疯狂的犯罪分子，才会想要将一头黑发梳得像用过的塑料袋一样啊？
“警官，你的警笛和警灯好像忘了关，”黑程式站起身来，一脚踢飞身边的空心油桶，语气则像是与福尔摩斯单独会面后的莫里亚蒂，“啊啊啊 ，你们这些所谓的政府人员，总是这么麻烦！”
“现在举起双手蹲下！”克里斯将枪口对准黑程式，他不想对他开枪。黑程式还没有真正点燃这片林区，最多只能算个寻衅滋事。可从他脸上不停运转的齿轮、马达与散热口来看，他应该与电慑怪、克洛诺斯是一类货色。
如果会谈破裂，克里斯也只好诉诸暴力。
“现在自首还不算晚，”摇滚弗莱迪也开始进行劝说，“从今天下午开始判 ，你还能在监狱食堂领到甜甜圈呢！”
黑程式的表情一转刚才的轻松与幽默，被夹克衫遮住的右臂也在暴露于光明之中。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根本不能算是手臂—黑程式的四肢可以进行自由拆卸，现在这只装有热射线武器的右臂，也不过是临时用品。
黑程式可不会在泡茶时还带着一尊热射线大炮。不过，现在用的话倒是正合适！
“我说了，你的警车忘了熄灯—”一阵阵红蛇般的电流开始在黑程式的右臂流动，穿过铜丝，直导电阻。昏暗的指示灯瞬间被电亮四格，一直巨大的暗红电蛇也从炮口疾驰而出，“—让我来帮你关上吧，不用谢我！”
没有摇滚弗莱迪想象中的火花，没有四处乱飞的铁块与钢渣，只有一阵水开后的蒸汽声，与被击中后化为一地铁水的警车。
“好吧，比起甜甜圈，我感觉那家伙更喜欢烧烤。”摇滚弗莱迪向后退了几步，他可不希望那辆警车的命运落到自己身上啊！
“我当然喜欢了，热能炮烤熊肉！”黑程式将炮口对准摇滚弗莱迪，不过他却忽略了另一个人类因素。克里斯的子弹，在电蛇即将滑出的瞬间穿过炮口 ，直击巨炮末端的汇能电阻。
“抱歉，这里不提供恶棍自助餐。”克里斯也回给摇滚弗莱迪一个调侃笑话，摇滚弗莱迪也表明自己的观点：他认为二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了。烟尘散去，黑程式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堆铁渣。
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将油桶与易燃物运出林区，找到妥善地点存放。黑程式也许能说会道，可在战斗技巧上，摇滚弗莱迪认为他的威胁远远小于克洛诺斯与狂鬼。
当二人离开林区后，黑程式的脑袋重新调试好聚焦镜片。他张开嘴，吐出一大口灰色烟尘。现在，除了自己的这颗头与一根手臂外，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因那次爆炸化成了碎片，根本没有任何回收与修理的可能。
“倒霉，看来我吃的有点撑了！”黑程式试着让自己的头颅进行翻滚，还不赖，如果不是他面前有一尊树桩阻拦的话，恐怕他就要成功了。
空无一人的树桩上，熟悉的金色身影为它拍去木渣与尘土，缓缓坐到黑程式的头颅右侧。眼神与笑容中充斥着不屑与嘲讽。
“刑者大人？我，我们不是—”
“好了好了，狂鬼的价值到此为止。可我们还用得着你呢！”
女人用手将黑程式的头颅捧起，像是抚摸一只小猫般挑弄着黑程式的发丝。她会带黑程式去进行维修的，重塑一具相同的机械躯体不是什么难事，黑程式还有自己尚未发挥的价值。
“多谢刑者大人！”
“感谢的空话就留到感恩节晚宴吧，不过，你可要乖乖听从我的命令！”
“是，是！遵命！”
“很好。”
追逐，奔跑，舍弃一切，舍弃伤痛。维多莉娅曾因罪犯而让自己的童年充满泪水，父亲死在爆破犯的现场，与一座工厂一同被永远埋葬。
可维多莉娅的想法在当时便与其他孩子不同，经过悲伤之后，她站在父亲的坟墓前侧，像是接受册封的西欧骑士般半跪在地。扎人的翠色青草，与她心中的痛苦相比也显得微不足道。
她向自己父亲的魂灵起誓，要追寻父亲的足迹成为一名警察。她不想再看到其他人像自己这样落泪，也不希望杰克与狂鬼那种罪犯继续侵犯人权与法律！
哪怕为此要变得冷酷无情，这也是必要的。
为什么，周围越来越热了？
维多莉娅的身边，除了刺目的无数白光外空无一物。这是哪里？难道说自己失败了么？难道说刚刚击败狂鬼的一切场景都是临死之前的飘渺幻想？
那么，她应该去往天堂，还是坠下地狱？
不，这里是天堂，绝对没错—因为他在这里，身着黑色警服，胸前佩戴警徽的父亲，鬓角斑白但并不苍老的父亲；身上没有伤痕，只有欣慰笑容的父亲！维多莉娅笑了，这是自父亲死后的第一个笑容！
“父亲，我要来找你了—”
“不，孩子。你成功了，可这里不是你现在的归宿。”
“父亲，您看到了么？我，我做到了！”
“我一直都在，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父亲与维多莉娅都清楚这一点。这里是真的天堂还是幻觉，对维多莉娅而言都不再重要，因为父亲一直活在她的心中！
午后的阳光照入维多莉娅的眼睛，天堂与父亲的幻影如雾气般消失。失去左眼的女警员站起身来，至于狂鬼，他的残骸还静静躺在那里。维多莉娅将之回收，回到警车后，雕塑般的冷艳被一缕微笑暂时取代。
“克里斯，这里是维多莉娅，爆破犯狂鬼已经归案，我正在赶回警局的路上。”
“收到，这里是克里斯。纵火事件的罪犯已归案，我们正在回收引燃物与燃火设施。”
这是怎么了？维多莉娅还是第一次想去便利店里逛逛，为自己与同事们买点东西。不但她自己对此感到惊奇，在自己提着两袋零食与冷饮回到警局后，包括克里斯在内的警员也都对面露微笑、一改常态的维多莉娅表示震惊。
“我没事，”维多莉娅对克里斯等人摇了摇头，“只是了结一段私事罢了。”
她也不会忘记，自己苏醒前父亲的最后嘱托：不仅要以火焰的高温炙烤你的敌人，更要以火的温暖去对待朋友，对待志同道合的人。
只做到前者，这对维多莉娅而言还远远不够。
维多莉娅也意识到一件事：自己今后的路还很长，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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