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空气侵袭着裸露的手臂,倏忽间,连夜蒙住脑袋的桎梏随着呼啦一声被扯开,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脸庞,划过他的头发,咚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是厚实的木地板,不,或者说只是因为久未人居,积满了尘土。
窗户被推开一条缝,那阴冷的风或许是来自于那里,也或许是原本就属于这个房子。
顾三月一边适应着光线一边侧着头猛咳两声,面前那昨晚挟持了他的两个男人扬手挥起的尘埃不可避免被他吸入肺腑,咳了两声后,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两个男人的脸看不真切,蒙着只露出嘴唇与鼻孔的面罩,见他咳得剧烈,其中一人挡住另一人抖动坐垫的手,压低声音道:“别弄了擦一下随便坐吧,你想让他咳个不停引人来围观?”
另一个男人听闻倒是乖乖松了手,只不过把坐垫丢到地上后,立马吊着一双眼睛凑近来恐吓顾三月:“乖乖给我别出声,不然有你好受的!”
顾三月下意识后退一步,他被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嘴里的堵塞也是刚被松开,此时恐吓他的男人抓着那个东西又要往他嘴里塞,头先一个男人再次阻拦了他的动作。
“该到他说话的时候了,办完就可以交差了。”
另一个男人悻悻丢了东西,一屁股做到木椅上,往前伸着身子又把窗户扒拉开了一点点,清风吹进来,阴冷消散了些许。
这里是顾三月的家,不是他在K市租的那套公寓,而是他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房子老旧,拉着不遮光的窗帘,能把室内大致看清楚,他现在被安排在客厅的沙发上,上面还遮着白布,灰尘积得厚了,变得灰蒙蒙。
他的咳嗽缓解了许多,刚刚被男人威胁闪避,现在整个人重心失衡,半侧着倚靠在沙发上,无力地喘气。
昨天晚上他刚走出公寓大门就被套住了脑袋,手脚并用地挣扎过,然而无济于事,一个男人举了把坚硬的东西抵在他的后腰,他只是使力触碰到,就听到那男人狠厉的警告:你再动一下,这把东西就进入你的身体。
顾三月不确定那个东西具体是什么,他安分下来,本能的求生欲让他缄默,让他不自觉开始颤抖,直到这无言的黑夜一路颠簸过后,他恍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然而只是一瞬,那个声音就被掐断。
再恢复光明,便是现在。
在这个他无比熟悉却逃避许多年不曾回来的地方。
“在交差任务之前,先带你见个人。”声音低沉的男人从身上掏出一部手机,点击了两下,走近顾三月,把屏幕对准他。
屏幕上是默认的界面与加密的号码,看不出来会是谁,只是铃声响过两秒,那边就切进来一个镜头,起初是一阵动荡,画面中只有晃个不停的台阶,过了许久,那边的人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角度,在一面白墙前露出一张脸。
这张脸随着动荡停歇而定格,然而顾三月却突然挣扎起来,他使劲坐直身子又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推回原处,男人的一只手抵住他,力气太大顾三月挣扎不得,只好眼睁睁望着屏幕那边。
“三月,不记得妈妈了吗?”
“.......”
女人四十出头,保养得好,尤其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好几岁,她的脸占据着整张屏幕,姣好的面容却看得顾三月遍体生寒。
“我是你妈妈,你都不愿意喊我一声?”女人微笑着,仿若一个慈母。
只有顾三月知道,只要他不配合,这个女人下一秒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顾三月不说话,女人的耐心也告罄,虚假的笑容收起来,换上冷漠的表情,声音也变得干巴巴:“我养你十几年,也该你对我报恩了。”
女人继续说:“我含辛茹苦把你带大,是这样教你做白眼狼的吗?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们老白家的孙子,你知道白皓是你蒋叔叔的亲生儿子吧,你这是为了报复我?小时候你多听话,长大后没想到你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和你那该死的爹一个德行!”
“够了!”顾三月胸膛起伏着,低声呵斥了一声,那边的女人却啧啧两声,“还学会顶撞大人了。”
女人无视了顾三月的痛苦,火上浇油道:“你知道吗,你弟弟,蒋乐和你就不一样,他就是个小天使,不像你,强奸犯的儿子。”
顾三月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那边的人,只是低声说:“别说了。”
女人自然不会闭嘴,继续说:“你也知道,蒋乐是带着爱意出生的孩子,自然哪里都比你好,我心疼他,他也爱我,不像你,只是个累赘,需要我花十几年才能甩开的包袱,而现在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报应,报应你霸占我的岁月。”
女人越说越亢奋,过去的种种平时都被她隐藏在平静的生活之下,现在终于得到这个机会,或者说,顾三月,这个她痛恨得狠心抛弃的亲生孩子,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她这些情绪宣泄的渠道。
憋了这么多年,又加上他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勾搭上她爱人的亲生孩子,甚至威胁了爱人的事业,那是颠覆着他们一家三口未来幸福生活的一道屏障,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呢?
有她的血缘又怎么样,一想到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她就犯恶心,恨不得把过去那些统统毁个干净。
然而她的爱人关心她,说他不能做得太过,毕竟顾三月的对象是白家的长子,白老爷子虽然喜欢他,把事业放心交给他管理,但是白家一向重视男丁,不然也不会让白昭那个出柜离家的孩子依然在白家医院混得风生水起。
女人感动过后,想出个完美的解决方法:脏了自家那个无关紧要的孩子,白家的孩子自然就会抛弃了他,天涯何处无芳草,白家的少爷还怕找不到一个喜欢的男人。
这么想她也是这么做的,把顾三月虏到这里,正好能让他清晰他自己几斤几两,不要妄想去攀靠白家人。
女人说得喉干舌燥,端起一个透明玻璃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水杯后,恢复成温柔的语气:“身为母亲,我也希望你乖乖听话,与白家那孩子好聚好散,今天就把话和他说清楚了,那样我保证你不会怎么样。”
窗外一阵凉风拂过,顾三月的老家比K市还要靠北,五月清晨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到他的胳膊上,激起一层一层鸡皮疙瘩。她无暇在意这些,他只是在母亲的话语中,思绪飘散到白皓身上,那个近乎体贴到远超他家人关怀的男人,想到他心情不好,他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气去找他,却失了信。
他睁着的眸光没有聚焦,只是望着不知何处的一点,耳边是屏幕那边他母亲的破口大骂,身边是两个男人不分轻重的推搡,他突然有点累了,他只是感到聒噪。
他想起遥远的过去,那个时刻他想过死,怎么样能悄无声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甚至摊开一张白字想要写一份遗书,还没动笔就被无人在意的现实阻止,他把那张白纸压在铅笔下,推到书桌一角,那张书桌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五米开外,破皮的红漆房门之内。
眼前的,过去的杂糅到一起,顾三月视线模糊,脑袋眩晕,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我答应。”
嘈杂在过了片刻之后停止,他听见她的母亲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顾三月说:“我答应你。”
女人展露了一个真实的笑颜说:“这才是我的乖儿子,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做,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顾三月终于望向屏幕那边,露出一个孩子般懵懂而纯真的表情:“真的吗?”
女人的表情停顿了片刻,说:“当然。”
电话终于挂了,顾三月有些脱力,身边两个男人松开了他,他又倒回去,灰尘沾满他雪白的衣裳,扬起的灰尘呛着他的口鼻,可他这次忍住了没有咳。
女人对两人做了交代,那两人便按吩咐办事,把顾三月手腕的绳索松开了一些拉到前方,其中一个男人用顾三月的指纹解锁,然后找到白皓的对话框,隔着手套敲击下两条信息,按着顾三月的手指点击发送。
手机静了音,听不到信息的提示,顾三月被控制着做这些,直到其中一个男人同意接起来自白皓的通话,同时他也被以防万一堵住了嘴。
他只允许为平息白皓情绪而发言,可没等他说两句话,电话就被一边的男人挂断了。
另一个男人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说:“你你你,怎么挂了,不是要他那白家少爷死心吗?”
冷酷的男人把手机丢到一边,漠然道:“你忘了我们是为谁做事的。”
另一个男人哦一声,反应过来要出声,被冷酷的男人堵住嘴,“废话不要多说,既然他母亲都同意弄脏他,那就把人叫来吧。”
另一个男人闻言打量顾三月,看得满脸油腻忍不住舔舔唇道:“大哥,这小子长得不错啊,你不下手我下手了?”
冷酷男人没有看顾三月走远了些说:“赶紧完事。”
那男人要过来,顾三月不可思议看着突然变化的男人,这男人尽管只露出一张嘴与一双眼睛,但是这样的表情让他全力向沙发后退,那个男人的手伸过来,顾三月被绑住的双手就使力挥动,空气中发出打斗的声响,男人喘着粗心奸笑道:"还挺贞烈,不会真的是个处吧?"
冷酷男人冷眼旁观,完全不管这边,男人与顾三月缠斗许久,趁着顾三月气喘气竭之际,终于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下摆,捏住他的侧腰,用力地抚摸了一把。
顾三月像一条脱水的鱼,经过长久的挣扎,终于没有力气,任人鱼肉,他望着天花板,不再是洁白的一尘不染,是年久失修漏水后蔓延出一条一条暗黄的痕迹,那双手在腰间停留了许久,往下探去,顾三月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他从沙发层突然拽出一个什么东西,坚硬的,条装的,用他好不容易蓄起来的力气往身上的人砸去,砰的一声,一切暂且归为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