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四点半,顾三月抵达Q市的高铁站,按照预定的出口,背着那只白色背包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袋特产。
Q市的温度比K市低不少,从车厢出来直到到出口处的这段路,顾三月已经打了两个喷嚏,身上的衣服也是能紧则紧。
一时之间没有考虑到温差问题,他身上的单薄外套一点儿也不御寒,加上昨天淋了雨,他现在头都有些晕晕乎乎。
顾三月顺着人潮走出来,一边找来接他的人。路上说好会有人来接他,具体是乐队的哪一位没有细说,他只好努力地查找,希望关键时候不要犯脸盲症。
正在他没有头绪地四处巡视之际,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个K市的陌生号码,顾三月有些疑虑,但是还是接了起来。
“喂您好!”
“是我,齐天,你是不是穿着白色的衣服,你往你左手边走五米,我穿着黑色风衣。”
顾三月抬头看,齐天正举着手机冲他挥手,顾三月挥手致意,快步走过去。
到了面前,齐天眼尖,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礼盒包装。
“你要不要每次都用吃的贿赂人?”嘴里这么说着,齐天已经接了过去。
顾三月把一直没有挂断的手机挂机,然后说:“也不是,就看见就想到了。”
齐天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放低要求。”
“不会。”顾三月认真说,然而突然鼻子一痒,背着齐天,又打了两个喷嚏。
齐天跳开一米远:“你不会有流感病毒吧?”
顾三月揉揉鼻子,带着鼻音说:“应该不是,大概昨天着凉了吧。”
齐天还是留着安全距离,没有说废话,带着人去停车场,坐上了车,才说:“这个点了,先去吃点晚饭然后再吃点药,你的出场已经安排进去了,不管怎么样,先扛过去。”
顾三月在后座点了点头,说知道,也没事。
酒店距离高铁站有些距离,途中齐天与顾三月说明了他今晚出场要参与表演的曲目,一个是他们乐队的同名出道曲《时间》,另一首则是顾三月已经授意乐队可以拿来表演的他那首原创曲目。
不同的是,这首曲目不仅没有定名字,更没有歌词,是纯乐器表演。
说完了表演的事,齐天从后视镜看了顾三月一眼,提醒道:“既然你过来了,经纪人也想见你一面,顺利的话,先把合约签下,这次的合约与乐队的合约不一样,签了这个可能会有更多的商演机会,但是也有可能脱离乐队单独行动,之前提醒过你,不仅要用到你的脸。”
顾三月倒是也有些心理准备,便问:“大家都签了吗?”
齐天说:“当然都签了,就是因为签了,才有这次亮相演出的机会。”
延时乐队原本是个独立乐队,乐队成员从起初就有五个人,中途贝斯手突然离队,然后加入了现在另一个更加火热的乐队,说起来,听过那个乐队歌的年轻人还不少。顾三月之前练习贝斯的时候听说过那个贝斯手,是国内大家比较承认的实力派,连着介绍他的时候,都说是他现在的热度带动了原本的乐队。
齐天说起这段过往,语气相当不悦,自然也不会承认自身热度来源于那人,他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只是说那个人。
顾三月明白这是禁忌,也不主动提起,问了些本次活动的一些要求,之后的细节,只有到了现场才能确定。
齐天在酒店门口把车交给工作人员,与顾三月肩并肩走进酒店大门。
酒店富丽堂皇,大厅聚集着不少年轻人,大概是本次音乐会的观众。两人从下车就戴上了口罩,齐天更甚把外套帽子都兜上了。
上电梯的时候也相当拥挤,等了两班,才堪堪挤上,到了目标楼层,只下来他们两个人,齐天一把扯了口罩,用力喘气。
终于喘够了,齐天推着在一边等他的顾三月加速往房间走,一边碎碎念着:“快快快,都忘了你还要化妆。”
顾三月由他推着走,到了房间门口,齐天掏出房卡刷开,然后把人推了进去,之后嘭一声飞速关上了门。
房间看得出来是个套间,经过门口一带,就能看见一个开阔的大厅,大厅的窗帘拉的严实,灯却把整个空间照亮,沙发边两位男士在被两位女士化着妆,桌上摆满了化妆品,沙发后面则是一些乐器,顾三月看了看,发现是之前别墅见过的那些备用的。
曲斯年的脸被一个黄色长卷发的年轻女孩用一个毛刷刷着,左半张脸被遮着,听见动静,睁开一只眼睛看过来,开口打招呼:“三月你来了。”
“嗯。”顾三月往前走了两步,齐天拎着他的包说放到房间去,他正要跟上,曲斯年打断,“你和我住一间房,你先过来,我快好了,让小金给你化妆。”
顾三月走过去,看清了曲斯年的整体妆面,比上次在酒吧的更加精致,甚至可以说更加得有个性,光是一只耳朵上就有五个金属耳饰,脸上又有夸张的黑色涂鸦。
浮夸的妆面把顾三月惊在原地,他往季卓那边瞅了瞅,发现对方也非常平静地任由乐队的另一位女吉他手方玥在脸上操作。
“......”
“你干嘛杵着不动?”齐天放了东西出来,已经把身上的外套脱了,穿着的服饰看起来与妆面是一个风格的,精锐的铆钉装饰,黑色的硬实布料,把原本的身材凸显得更加明显,不用说夸张的宽肩设计与收紧的裤腿。
看得顾三月直冒冷汗。
“你干嘛这么一副表情?”齐天不满地顶顶顾三月的胳膊。
“没有,”顾三月抚了抚额头,“我也要换衣服吗,但是我没准备这些。”
齐天秒答,嘴上还带着坏笑:“当然了,你的衣服那可是最闪亮的,毕竟你今天就要闪亮登场了。”
说着,齐天走到桌面上翻了翻,把压在最底下的一套服装递给顾三月。衣服装在不透明的包装盒里,没办法一眼望见。
“你自己穿上对着镜子再看,快去换了出来化妆。”顾三月被齐天推着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顾三月把包装盒放在洗手台上,掀开盒子,一套闪着亮光的外衣先出现在他的视线。他拿起来抖开,发现这件上衣不仅是紧身款的,而且还贴满了亮片,反而像花滑选手的服饰。裤子倒是低调了些,没有那么贴身,但是依然是浅色系的,与整个乐队的暗色系都不一样。
他把衣服放好,脱下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换上去,他身材瘦削,紧身衣穿在身上倒是挺合适,只不过拉链在背后,凭他自己难以拉上去,他穿好裤子,没顾得上欣赏自己此时的模样,略有些别扭地走出去。
他打开门,客厅那边的视线齐刷刷望过来,顾三月半遮着脸,耳朵有些红,小声说:“这个拉链不怎么好拉上。”
给曲斯年化妆的小金已经收工,望着顾三月的眼神炯炯有神,闻言更是跳起来热心道:“我来帮你!”
小金小跑过来,走近了,顾三月发现小金身高居然快与他平齐,是一个相当高挑的女孩子。
小金笑眯眯,移步到他身后,一边找拉链的头,一边不吝啬夸奖:“你皮肤好白哦,后背也好光滑!”
顾三月不好意思轻笑两声说谢谢。
小金笑着说不客气,然后还拍拍他的后背说好了。
衣服穿好了还不算好,顾三月被按在沙发上化妆,小金是个善谈的姑娘,给他化妆的时候也不停下唠嗑,顾三月有些招架不住。
齐天的妆面由方玥在负责,化着妆还不忘时不时瞥顾三月一眼,满是幸灾乐祸的笑。
曲斯年坐在一边翻开晚上的节目单,抬眼给顾三月解围:“小金,你别逗他了。”
小金哦了一声,只不过音调拉得老长,越发来劲地说:“年哥,你不会别有用心吧?”
曲斯年举着节目单轻拍小金的额头,纸张薄薄一层,压根儿不痛,小金却夸张地哎呦一声,把曲斯年气笑:“别瞎说。”
小金吐吐舌头,倒是没有再瞎起哄,反而是顾三月看着曲斯年,有些欲言又止。
曲斯年说:“你放心,不会瞎传的,小金心里有数。”
顾三月摇摇头说不是,他想起白昭对他说的话,这个场合不适合提,他干脆闭上眼睛专心让小金给他上妆。
几个人都上妆完毕,外卖也到了,大家挤在套间的餐桌上用了餐,顾三月也吃了一起送来的药,背上沙发后的备用吉他,几个人结队离开房间,到了酒店大厅,还有保镖为他们开路。
他们身上都套了御寒与遮挡的长大衣,走出来有一部分粉丝认出他们,大声喊着延时的名字,顾三月作为惊喜,被遮挡地更加严实,也与那四个人拉开一部分距离,与小金走在一起。
小金凑到他耳边问:“你紧张吗?”
顾三月诚实地点点头,在人声鼎沸中路过,一半是完全陌生的热情,一半是身处角落的自己,一起一落间,拉扯着他,直到上了车他都没有实际的感受。
他与小金坐在工作人员的车上,车上这一排就他们两个人,顾三月终于能卸下伪装,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小金把窗帘拉上,转过头说:“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金槿,金色的金,木槿花的槿。”
顾三月点头:“顾三月,就是月份那个三月。”
小金惊喜道:“果然啊,选你入乐队,一定是和时间有关系嘛!”
顾三月疑惑地看他,小金便解释:“你看曲斯年是年,齐天是天,季卓是季,方玥姐是月,虽然与月不是同一个字,但是也带了月字。”
这倒是顾三月没有关注过的,听小金这么讲,他也觉得实在是很有缘分。
小金继续说:“之前那个贝斯手也是,他姓周。”
小金没有继续说下去,顾三月回忆起齐天的语气,也知道这个人的离开是一个不愉快的记忆。
“我们去那边还会有时间排练吗?”顾三月转移话题,抚了抚怀里的贝斯包。
“有吧,有一个排练室提供给乐队,但是舞台上的彩排白天已经过了,我和你一起也是想要和你说这个情况,到时候你会在乐队的最后两首曲目登场,而且我会带着你去指定的地点,上了舞台大家都会带你去固定位置。”
顾三月点点头,心口的大石头落下了一些。车子一直在行驶,顾三月掏出手机查看,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给白皓发了信息说自己离开,之后白皓一直没有回复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昨天晚上,白皓喝的比他想象得还要多,喊他不要走,又要他走过去,他也是走过去才发现,酒瓶远不止桌上那些,白皓的脚边还落着好几个,他看陆润之的脚边,却发现只有一个。
陆润之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笑了笑说:“这是他自己喝的。”
顾三月没理他,低头让白皓去睡觉,白皓拿着酒罐不放,顾三月便哄他去床上躺着喝。
就这样被他哄到了,白皓歪歪扭扭站起来,身体重力全压在顾三月身上,顾三月扶着人到床上躺下,拿掉了那个酒罐。
给白皓盖上被子,顾三月走回阳台收拾东西,陆润之只是望着他的一举一动,顺便喝了一口啤酒,一直到顾三月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只剩那几个盘子,与里面和他买回来撞了几样的特产。
“请你回去。”顾三月拎着袋子,居高临下望着陆润之。
陆润之说:“好呀。”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没有起身的动作。
顾三月又重复了一遍,陆润之才慢腾腾起身,手里的啤酒罐放在桌上说:“看来顾三月学长和大学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变化的,但是这个变化还是很细微。”
不去理他,顾三月把桌上的易拉罐收进袋子,然后平和道:“这个盘子是你的吗?”
陆润之摇摇头,迈动步伐说:“不是不是,是张叔那借的,太晚了,拜托顾三月学长帮忙还一下。”
说着开门走出去了。
顾三月把里面的食物扫进袋子里面,几个盘子去洗手间洗好,叠在桌面上,关上阳台门。
白皓闭着眼睛朝着阳台的方向,似乎已经睡熟了,顾三月走近,给他理了理被角,走到另一侧想要坐上去,却猛然打了个喷嚏。
他抽了张纸巾擦擦鼻子,去浴室洗了澡,躺到了隔壁的那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