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皇宫内。
秦喻青抬脚走进御书房,双手抱拳,微微躬身,道:“参见父皇。”
老皇帝端坐在椅子上,其他皇子早已到场,此刻都站在御书房内。
见秦喻青也到了场,大皇子与三皇子脸上露出些许惊讶。
“四皇子今日来得可是有些迟了!”老皇帝面露不悦,俯首看着秦喻青。
闻言,秦喻青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儿臣今日身体略感不适,来迟了些,恳请父皇责罚。”语气恭敬,令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罢了,罢了,起来吧!”老皇帝朝秦喻青摆摆手,他便马上起身,站到了六皇子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六皇子摇摇头,秦喻青便移开视线,看向了老皇帝。
看来是还没说什么,不过他倒有些好奇,这人今日叫一众皇子来的目的是什么。
"朕今日召集众皇子在此,是...为商议太子一事"老皇帝不紧不慢地说完,又补上一句“朕想听听众皇子有何意见啊?”
听到太子,一众皇子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想法众多。
秦喻青的第一反应是老皇帝不行了,毕竟之前久久不立太子,现在突然提起,必有猫腻。
但转念一想,不管如何,立太子都必然掀起朝廷上下一番骚动,反正以自己的身体,能当上太子就是件怪事了,倒不如不掺和。
见其他人没有动静,大皇子率先站了出来,试探着问:“那父皇您对此事...怎么看?”
老皇帝听完,没有接话,垂着头,像是在思考一般。
见此,其他皇子也不敢多言,整个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三皇子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向前一步道:“父皇,儿臣认为,太子应由嫡子来当。”
“父皇,儿臣认为这太子之位应由一众皇子之中才略最出众者担任。”二皇子说完偏过头,略带轻视地看了三皇子一眼。
“皇兄此话怎讲?”
“才略出众者才可让天下百姓信服啊!”
“可自古都是立嫡子,再不济也是立长子,二皇兄你...”
“够了!”老皇帝拍桌而起,满脸怒气“让你们来此商议,现在倒好,还吵起来了,成何体统!”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微微摇头,“此事便下次在议,都退下罢,朕累了。”
“恭送父皇!”几位皇子同时弯下腰去,正欲起身,老皇帝却突然改了主意,转过身,打量了众皇子一番。
老皇帝思虑许久,方才下了决定:“大皇子跟上。”
“是。”大皇子闻言点点头,跟了上去。
老皇帝与大皇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没了声响,几人才敢起身。
秦喻青起身后转头寻找六皇子的身影,却无意间看到了二皇子握拳怒视着御书房外两人离去之处。
看来...有好戏看了,秦喻青心里这么想着,但并未在此过多停留,直接拉着六皇子往外走。
“哎!四哥!行了,放开吧,都走远了!”六皇子秦子轩一只手被秦喻青拉着,不由自主往前走。
闻言,秦喻青的手劲松了些许,但并未彻底放开秦子轩。
“四哥,放开了嘛,这样会...”不知怎的,秦子轩看起来有些急了,费力地挣开了秦喻青的手。
“这样会怎样?你嫌弃你四哥了?”秦喻青有些诧异地看着秦子轩挣开挣自己手之后还略带嫌弃地扫了扫袖子。
“啊?没...没怎么,四哥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走啊!”
秦子轩说完就朝秦喻青挥挥手,一转身,跑得飞快。
待秦喻青回过神来,秦子轩人早跑没了影。
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
秦子轩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好像没有这种情况吧。
该不会有心爱之人了吧...
“哎!果然是弟大不中留了啊!”秦喻青摇摇头,独自一人向着宫门走去。
湛蓝的天空之下,大殿露出金黄色的琉璃瓦檐殿顶,大殿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让人不禁去感慨这皇宫的辉煌。
可这辉煌的宫殿之下,又埋葬了多少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呢?
幼时秦喻青不理解,这么富丽堂皇的皇宫,为什么每天都会有人在这里死去呢?
可如今他明白了,表面越是光鲜亮丽的东西,内里就越是肮脏。
他的母妃,还有数以万计的亡魂,都永葬在了这里。
“也该找一日去祭拜母妃了。”秦喻青见天色渐晚,不想在宫内久留,便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便见到了在宫内等待的下属和马车。
“六皇子走了?”秦喻青转头问道。
“是,不过好像...是上了摄政王的马车”
摄政王?秦喻青心中诧异,这两人什么时候熟络上了?
罢了,先回府去。
秦喻青心里这么想着,一脚踏上了马车,掀开门帘缓缓坐了进去。
下一秒,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同时身后的男人就用另一只手制住了秦喻青的手腕和腰肢。
秦喻青心中正疑惑着男人怎么上的马车,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带我出宫。”
男人说话时的语速很快,吐字却极清晰,声线十分清冷。
秦喻青此时处境艰难,全身动弹不得,而脖子上架着的匕首则随时可让他命丧于此。
但他并不惊慌,相反,他还略带讥讽地问了一句:“带你出宫?凭什么?”
他的尾音上扬,带着些许笑意,男人愣了一秒,似是没想到他的反应。
秦喻青趁着男人愣神之际,微微转头,将嘴凑到男人耳边,轻声道:“你看我像怕死之人么?倒是你,若真杀了我,怕是自己也难逃吧。”
雪白的脖颈擦过匕首的刀刃,瞬间渗出颗颗血珠,美人脖颈多出一条血痕,他却不以为意,继续说着,“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你现在放下匕首,我便助你出宫,如何?”
语毕,男人竟迅速放下了匕首,连带着束缚秦喻青的那只手也一并放下,然后乖乖坐到了一边。
见男人如此信任自己,秦喻青也不废话,转而向马车外的下属吩咐道:“卫时,待会儿出宫门别让人查马车。”
“是,属下领命。”马车外传来了下属卫时的声音。
秦喻青听到答话,将头转回马车内,打了个哈欠,就旁若无人般枕着手躺在了马车的座椅上。
他表面是躺在座椅上休息,实际上却借着角度开始偷瞄刚刚挟持自己的男人。
马车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看不清男人的具体长相。
只觉得男人样貌标致,不输常人,端坐在马车上的姿态,也让人觉得像个王宫贵族。
秦喻青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没有参加朝政,应该不是政敌,况且这人也只是让自己带他出宫,是仇家的可能性倒也不大...
“四皇子,宫门到了。”下属的声音打断了秦喻青的思绪,他索性不再想下去,随意吧,他这次便赌一把。
“嗯,走就是。”秦喻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话语间也听不出任何波澜。
坐在旁边的男人低头看了看秦喻青,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微微闭着眼,男人只能转过头去盯着门帘看。
“要出宫请出示令牌。”一个卫兵走了过来。
卫时拿出令牌,卫兵接过令牌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没问题了,麻烦您打开门帘,让我们查一查。”
卫兵将令牌归还,同时眼神示意另外几个卫兵去查马车。
“等等!”下属拦住了正要搜查的卫兵。
“几位大人麻烦通融一下,我家四皇子现下不大舒服,不方便见人。”
几个卫兵停住手脚,对视几眼,迟疑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
其中一个卫兵说出一句不行之后,其他几个卫兵便拥上去,准备掀开门帘。
见马车外自己的下属与卫兵争执不断,秦喻青本打算起身出面解决一下这件事。
他坐起身要前去掀开门帘,结果一个踉跄,竟直接摔在了男人的身上。
秦喻青慌忙起身,脚却踩住了衣衫下摆,衣襟直接滑到小臂,最后被男人扶住腰,跨坐在了男人身上。
几个卫兵掀开门帘,看到的便是四皇子衣衫不整的跨坐在一个黑衣男子身上,那男子的手还扶着四皇子的腰侧。
“……”
几个掀开门帘的卫兵一脸不敢相信,马上跪在了地上。
“四皇子!小的们什么都没看到啊!”
秦喻青内心十分慌乱,却还是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让自己露出额外的表情。
“你...不起来?”
待到男人开口询问,他反应过来才慢条斯理的拉起衣服,又将身体侧到一边,才将腿从男人身上移开。
“现在可以放行了吗?”秦喻青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可以,可以,四皇子您走吧!”守门的卫兵频频点头,立马打开了宫门。
见此秦喻青的下属牵起马,马车缓缓驶过宫门。
秦喻青此刻已经整理好衣服,面无表情地坐在了马车内,让人很难想象刚刚在这马车里发生了什么闹剧。
“咳咳...那个...”
秦喻青虽然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正当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窗外传来了几个卫兵的小声议论。
“你们刚才看见了吗?四皇子竟然在马车内同男子...”
“表面冷淡,背地里这么…开放?”
“居然还是和一个男子,真没想到四皇子是个断袖!”
“你们说四皇子会在上面还是下面?”
几个卫兵的讨论的越来越激烈,声音自然也越来越大。
最后几人引来了一个卫兵长,只能不情不愿结束讨论。
马车内听到一切的秦喻青表情有些无法控制,唇角绷的很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估计过不了几日,自己是断袖这个谣言,便要在皇城内传开来了,可恶!
秦喻青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秦喻青还是决定先将男人打发走,于是转头向男人发问:“你接下来要去哪?”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从衣襟中掏出一块玉佩,盯着看了一会儿。
“去寻一位故人,让我在这儿下车便是,多谢!”
说完男人便掀开门帘,准备在这下马车。
秦喻青看到男人拿出的玉佩,皱了皱眉。
这块玉佩别人可能不知道,可对秦喻青来说却再熟悉不过。
那正是自己四年前送给敌国质子顾南卿的玉佩。
难不成…眼前的男人就是敌国质子吗?不对吧?四年前他才多大啊?再说了,他不是...
秦喻青不敢相信,明明四年前自己回来之后寻了他那么久都没有线索,怎么现在就会突然出现在了宫里,还刚好挟持了自己呢?
他死死盯着正准备下马车的男人,迫切的想确认一下,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顾南卿。
直到秦喻青看到男人颈后的一道伤疤,他终于确认,这一定就是顾南卿。
四年前,秦喻青受皇命接送敌国质子回顾国,结果半路遭人暗算,坠入山崖。
所幸山崖不深,没有直接摔死。
只是他没想到敌国的质子竟也跟着掉了下来,而且伤的比自己严重很多。
两人本来在皇宫内就有些不对付,秦喻青心里也老想着敌国质子越早死越好。
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一路带着这个重伤的敌国质子,甚至照顾的也算无微不至。
两人在崖底的森林中待了几日,迟迟无人来寻,最后被一群野狼追杀,无路可走。
出于无奈,两人不得以与那群野狼厮杀,顾南清的疤痕便是那时为了救秦喻青而留下的。
战斗结束后,秦喻青的腿上被野狼撕下一片肉来,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流出,染红了一片草地,和几只野狼的血混在了一起。
秦喻青那时觉得自己应该挺不到离开的时候了,就把这块自己一直珍藏的玉佩送给了顾南卿。
之后发生什么他也记不起来了,只知道自己在皇城外被一户人家发现后送回了宫。
至于顾南卿的踪迹,他当然派人寻过,只是寻遍整个秦国也毫无消息。
那时他便断定,顾南卿要么是流落到别的国家或者回到了顾国,要么就是死了。
时间一久,纵然秦喻青一直惦记着,却也无处可寻。
秦玉清自小病弱,经过此事,更是雪上加霜。
不仅身体比以往更差,经脉也大部分受损,再难习武。
老皇帝本身因为他母妃的原因不喜爱他,自小对他就没抱什么期望。
自此事过后,更是不把他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个废物,养大便也罢了。
秦玉清回了回神,决定不去想这些个破事了,就是心里总感觉不爽。
顾南卿以前好歹还会好声好气的唤自己一生四殿下,如今不但认不出自己,甚至还用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真是太可恶了!要是再碰到他,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秦喻青越想越气,却拿顾南卿没有办法,现在人都不知道哪去了,还怎么整治他?只能先回自己府里去了。
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整条街上开始陷入一片寂静。
一阵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这街上的死寂,一个男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赫然就是顾南卿。
顾南卿出了巷子,微微抬起手,一只信鸽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信鸽的脚上缠了一条纸条。
顾南卿将纸条取下,信鸽便向着天空飞去,不见了踪影。
他缓缓将纸条展开,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计划展开否?
看见这几个字,顾南卿微微挑了挑眉,接着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急,得先把四殿下骗到手里,吃干抹净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