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五 往事如风

  思绪渐渐回到现实，唐鹏坐在石板上环视了下这里残破不堪的景象，在不久以前这里还是繁荣的广场，络绎不绝的人群，往来不断的车辆，豪华高耸的建筑物……他不觉轻叹口气，又忍不住笑了笑，他现在既是城市最近几次的爆炸案的主谋，又是杀害城市高级警官的凶手，别说调查和阻止“诺亚再临”了，连一个藏身之处都找不到，就算调查出“无影”将会用什么方法炸毁这座城市和如何阻止他们，但，又有谁信呢？想到这里，唐鹏的心一下沉了下来，茫然的抬头看着天空，太阳仿佛都在逃避着他的问题，难为的躲进乌云里，天一下黑了下来，乌云立刻变成了一个贪心的恶魔，一口把太阳全吞了下去……一滴，两滴，三滴……太阳的眼泪化做雨水落在地上，越流越多，泪珠越来越大，终于，成了一场暴雨……

  下雨了？唐鹏埋下头，眼睛注视着那些不断落下的雨珠，任由它们击打自己的身体，慢慢伸出手去抚摩那些冰冷的雨珠，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微笑，似乎此刻的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而雨珠们也都乖顺的落到唐鹏掌心，沿着掌纹滑落到地上，整个世界静悄悄的，只有雨珠落到地上的“滴答”声，人越在安静的时刻，那些最不愿记起的事情越是容易袭入记忆，程帅死前残缺不全的身体渐渐在脑海里浮现，自己亲手按下按纽的那一幕再次变成把尖刀插进唐鹏心里，视线渐渐模糊，一个邋遢嚣张的年轻人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面前，另一个自己也逐渐出现在雨中，两人将往事一幕幕重演：一起成立双龙侦探社，争枪杯面，为委托费的分帐而打架……唐鹏静静的看着两个活宝，一个脾气火暴，神经大条，动不动就要扑过来打一场，一个性格冷静，严肃沉稳，经常泰然自若的偷吃对方的杯面，唐鹏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同经历的那些日子却在眼前重现：比尔的诅咒，凶房之迷，医院游魂，山村凶案，人鱼传说……一起经历的案件不断涌上脑海，唐鹏忍住眼泪，睁开眼睛看着这场大雨，无数的往事被冲散，却在记忆深处划下了一道无法痊愈的疤痕，无数的回忆被吹走，却留下了一个个永远的故事在心中铭记，他清楚的知道，这回程帅真的死了，而且，杀死这个自己最信任的搭档，让这个自己最重要的兄弟永远离开的人……是自己，是自己亲手按下的按钮，唐鹏再次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在雨中冲洗……

  “命运之匙掌握在你身上，生命之轮伴随噩梦终结，在死亡与生存中选择，审判在消逝之时停止……”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神秘的声音，唐鹏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这语气和声音是张怀天独有的，张怀天慢慢走到他面前，背住双手看着唐鹏，“花开花落，缘起缘灭，如何抉择，一切皆你——我让璐给你们的忠告看来还是没有帮助到你们——另一条幼龙终究还是没能摆脱被吞噬的命运，在我眼前的你，又始终无法成长起来，唉……”

  说着，张怀天转身准备离开，可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程帅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我，在亲手杀死程帅的那一刻已经成长了……”

  唐鹏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张怀天这才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可眼神中却写满了许多，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感情不断的的想要冲涌出来，可再一看时，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那是一张让人看不懂的脸，那是一种让人读不出的眼神，张怀天微微吃了一惊，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连他都觉得仿佛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环绕在唐鹏周围……他确实成长了，张怀天微微笑了笑：

  “很好，这样未来又变得不可预测了，很好，这样很好……”

  说完，他渐渐消失在雨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

                                 六 奇怪老头

  “啊！你是谁？想要干什么？”小双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野地里，眼前赫然站着一个奇怪的老头，他满头白发，腮边和下巴留着几缕长长的白须，穿着像古代人一样，已经有六十岁的样子了，可身体却异常硬朗，笔直的站在暴雨中侧对着自己，小双浑身不住的发抖，既因为害怕，又因为冷，“你，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老头板着脸瞥了她一眼，小双立刻不敢再说话，因为老头的那一眼足以让任何人颤抖：

  “呸！绑架你？一个小孩也配让我出手？”

  “那，那你为什么……”

  “不想死就少说废话烦我！”老头一句话让小双浑身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忍不住一下滚了出来。

  老头竟然一点也不管她，小双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雨中瑟瑟发抖，想起自己的遭遇，忍不住更加难过，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只得凄凉的抽泣着，而老头根本不理他，自顾自的立在原地等着什么，偶尔把目光瞟过来：

  “你个小王八羔子，这点雨就哭哭涕涕的，我徒弟敏在十岁的时候就学会一个人在山里生存了，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娇里娇气的小孩，给我起来，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做！”

  老头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将小双拉起来，小双还没有来得及反映，身体已经成了盘腿而坐的姿势，然后看到老头毫不客气的抓住自己的手像打架一样在眼前飞舞起来，她只感觉被抓住的手一阵发热，热气又迅速流满了全身，等老头松手的时候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听到一阵呵斥：

  “谁让你把手放下了！给我抬好！”

  小双吓了一跳，连忙抬起手，不敢乱动，奇怪的是，自己只要保持住这种姿势身体就始终像是有一股热流在游走，而且也感觉精神了许多，仿佛自己浑身有使不尽的力气，原本难过的脸一下笑开了：

  “哇！好厉害！好像在拍武侠片喔！哎！这不是侦探小说吗，什么时候变风格了？嘻嘻！想不到还有这么个金手指人物在，以后只要把那些坏人交给他解决不就得了……”

  老头根本懒得理她，依旧板着脸站在雨中，像是在等人，可过了好半天都不见有人来，老头额上的青筋越来越多，终于朝空气一声大骂：

  “程帅你个王八羔子，敢耍我？看我不踢了你的破侦探社！”

  “咦？你在等程帅？”小双猛的一愣。

  老头瞥了她一眼，冷着脸说道：

  “我是那个王八羔子的师傅！他前天给我传了个急信，要我把你带到这里等他……”

  谁知，小双忽然擦擦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反复打量着他，脑子里渐渐出现一段对话：

  “‘什么？你说要找你师傅来保护我？你良心发现还是突然秀逗了？我哪需要什么保护？你只要帮我找出我父亲的凶手就好了……’”

  ‘靠，你以为老子愿意啊？知不知道老子为了请那个变态下山帮忙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赔上了，你给老子乖乖听话就行了——至于你父亲的凶手，到时唐鹏那个白痴会告诉你的。’

  ‘那你做什么啊？搞得好像以后都不关你事似的。’

  ‘……老子有点事情要做，可能会离开这个城市很长一段时间……少说屁话！这里有两封信，一封交给那个变态老头，一封交给唐鹏那个白痴……’

  ‘那你起码告诉我你师傅长什么样啊！’

  ‘这个……变态的斗鸡眼睛，变态的酒糟鼻子，变态的一嘴龅牙，变态的招风耳——反正就是难看到极至，变态到欠扁的样子。’

  ‘……你师傅的长相真是人间奇迹……’

  ‘行了，行了！到时候你肯定知道谁是他，就这样了！’

  ……”

  “你用那眼神看着我干什么！”老头对着小双一声大吼。

  “没事，没事（根本不是程帅说的那个样子）！”小双吞了口唾沫，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老头，“程帅说有事情要离开，让我见到你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你……”

  老头毫不客气的一把夺过信件，两三下拆开：

  “你个变态老头，老子再也不会受你气了！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因为老子快死了！哈哈哈哈！以后再也不会受你欺负了，哈哈哈哈……妈的，怎么感觉自己是个白痴！靠，不说这些了，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我？是‘鸟影’！我知道……你和‘鸟影’有莫大的关系，老子也不想说什么了，你永远都是我师傅，老子相信他们做的混蛋事和你没有关系，也知道你那个性格是懒得管他们的，告诉你他们最近的王八计划也没用，但，师傅，我想请你保护好把这封信交给你的小女孩（你以为老子把全部家当给你就是想要你帮我把她救出医院这么简单），还有，不要告诉她我已经死了……

  另外，我有一个叫唐鹏的白痴兄弟，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他现在一定被人陷害正四处躲藏，找到他，顺便也保护下他好了，因为给你的银行密码只有一半，另一半在他身上，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老子真是天才！哈哈哈哈……”

  “你个王八羔子！”老头一把将信撕得粉碎，可眼角却挂了滴小小的眼泪，“那七个不肖子，竟然敢碰我徒弟（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动他）！看来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