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幕星辰饰天宫，人间烟火缀凡尘。

树上红绳彩灯高挂，桥上情人鹊桥相会，街道人流如织，烟火鼎盛，一路火树银花。河畔一池璀璨星火，载着美好的祈愿奔向江河湖海。

这是盛京的繁华迷人眼，亦是盛世太平的映射。

灯火阑珊处，金红与银白，窈窕淑女与潇洒少年郎，赏心悦目，般配登对，引无数少年少女回头相望。

李承鄞皱着眉头，不爽道“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带好面纱再过来的。”

她看着灯火葳蕤下，少年人熠熠生辉的英俊面容。

初见时，她就在心底赞叹过他的好相貌。

不同于萧凛如江南烟雨般的温润如玉，丰神俊朗。他就像他口中所说的中原山水，巍峨绵延，风景秀丽。他是刀削斧阔的俊美，金雕玉琢的秀气，剑眉星目，矜贵无双。

他们一路看过来，最后停留在一处卖花灯的摊子前。

叶冰裳指着高挂着的一对兔子彩灯，抬起晶亮的眸子望向身边人“顾小五，我要那对灯笼。”

他眼底满是宠溺，笑着答道“好，等我给你买来。”

他问着贩灯的老大爷“老板，最上面那对兔子灯怎么卖？”

大爷递给他三只飞镖“这对灯笼不卖，若你连中三次靶心，再同我议价。”

他含笑答应了，这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那靶子虽离得有点远，三支飞镖还是插在了红心上。

那老板看着那三支飞镖无奈，心道，明年得弄得再难一点了。

最后，他们用一两纹银拿到了那对兔子彩灯。

叶冰裳看着那精美的彩灯，抿唇笑道“嘉卉可喜欢这种鲜艳的彩灯了，回去刚好分她一盏。”

李承鄞瞬间垮下脸来“这兔子一看就是一对，你怎么给她不给我啊？这还是我费劲巴拉得来的！”

叶冰裳只轻轻撇了他一眼“你哪里费劲巴拉了？明明就很轻松。”

见他马上又要炸毛，她忙哄道“好了，我买冰糖葫芦给你吃？”

“你当我是小孩呢？”

“那梅花糕要不要？”

李承鄞不满道“有什么区别吗？都是小孩子爱吃的。”

叶冰裳是一点也不想惯着他“你爱要不要。”

李承鄞见她真扔下他就走，又气又急，只能赶紧跟上。

两人走过一个又一个零食摊，拎了满手的糖果糕点。实在是走累了，便在一处馄饨摊歇下脚。

她一面吃着馄饨，一面观赏着对面师傅神乎其神的糖画表演。

李承鄞见她看得入神，也不搭话打扰她，吃了碗里馄饨后便去了对面糖画摊，让老板照着他和叶冰裳的样子画了一对糖人。

老板画到一半，叶冰裳便从对面过来了。

她指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糖人，问道“你看这个小人像不像嘉卉？”

李承鄞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像！特别像你的小丫头。”

她又指着一个梳着辫子的孩童糖画“这个像阿宝。”

李承鄞就看着她打量着糖画摊，把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认了个遍。不知怎的，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们自然是把糖画摊上认出来的糖人都买来了，喜得老板满面红光，笑脸相送。

当李承鄞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回到慈济院时，只认命的叹了口气，随后帮着叶冰裳给一院老小分发礼物。

他看着跟老人小孩唠嗑的叶冰裳，感叹着，这到底是陪他过七夕，还是陪一院老小一起过七夕啊？

可无人在意他的小心思，大人们喝茶吃糕点，小孩在玩烟花，只他一人在默默生闷气。

叶冰裳被他哀怨的眼神盯着，顺手塞了他一嘴糕饼，便不理会他了，只跟着几个小孩听老人讲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

小莹听完故事，仰头问着叶冰裳“叶姐姐，你说这牛郎是不是个坏人？他偷了仙女的衣服，不就是强求仙女姐姐嫁给他，给他当牛做马生小孩吗？”她总结道“这个牛郎好可恶啊！”

叶冰裳想了会，她也挺赞同小莹的想法“那叶姐姐想想，还有什么好听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李承鄞想了想，凑过来道“我这有个故事，你们要不要听？”

叶冰裳只静默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斟酌这字句，将往事缓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子虚国，子虚国里住着一位小王子。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子虚国的王后没有孩子，所以将小王子收作养子，带他长大，教他本事。”

“小王子因此，也视王后为自己的亲身母亲。可是没想到，害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就是王后。”

小莹听到此处，不安的缩在叶冰裳怀里，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不曾打断说故事的人。

李承鄞忘我的接着说道“直到他长大，发现了真相，他决定还自己母亲一个公道。”

“可王后势力太强大了，小王子根本斗不过她。要想扳倒王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子虚国的储君。小王子原本最厌恶的就是权力斗争，因为在子虚国里，能活过三十岁的储君少之又少。”

“有的被暗杀，有的则被自己的父亲废黜，幽闭而死。更有的储君，为了抢夺先机，干脆弑父谋反。”

“小王子的大哥曾经对他说过，东宫，其实是一座浸满鲜血的宫廷。他为了当上储君，需要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回头，对上叶冰裳的眼睛“为此，他欺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他真的很珍惜这个朋友，所以小王子想，等这一切结束，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她。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那个朋友会不会原谅他。”

小莹想也没想，开口怒道“当然不会原谅他了！”

阿宝上去拉着她的手，说着“小莹不气，我带你去看烟花。”

谁知，小莹甩开他的手，生气道“你们男孩子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才不要陪你看烟花！”

说着，她向她阿娘那边跑去。

阿宝怨念的看着李承鄞“顾小五，你看你讲的什么破故事，小莹都不理我了。”

他有些心虚，问道“阿宝，你也不会原谅小王子吗？”

阿宝摇了摇头“不会！夫子说，朋友该以诚相待，欺骗就是欺骗。你也说了，做错事是要受到惩罚的。”

阿宝不再理会他，转头拿着根糖葫芦哄小女生去了。

李承鄞望着他们好一会，问向身边人“裳儿，你也觉得小王子不该被原谅吗？”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不解，回道“当然是真话了。”

叶冰裳笑了笑，缓缓道来她的想法“如果我是故事之外的人，我会很欣赏小王子的勇敢和谋略。若我在故事之内，我大概，也不会原谅小王子。”

“就像阿宝说的那样，朋友就该以诚相待，小王子怎么知道，他的朋友在知道真相后不会帮他呢？”

他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什么。更不敢看她的眼睛，她那么聪慧，若是被察觉了什么，后果是他不敢想也无法承担的。

回去的路上，他的身影隐匿在树荫下，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裳儿，你真的不会原谅小王子吗？”

她只当他是在愁苦与他们的观念不合。

“本就子虚乌有，怎么就惹得你这个说书人如此伤心了？”

他只低头苦笑着“裳儿莫怪，是我入戏太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