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他爱众生。
在魔神屠尽仙门的那个时空没有神女黎苏苏,也没有为爱甘愿开启同悲道的澹台烬。
取出魔胎邪骨的黎苏苏没有回到仙门千疮百孔的时空,魔神依旧站在这个时代的最高点,以屠戮众生为乐。
天道不忍,造物主怜惜。昔日的安国公主,逍遥宗妄生真人因不在宗门侥幸逃过魔神的屠神弩苟活下来。
他说要这天地间再无一根仙髓,妄生真人便躲在暗处偷偷收一些资质好的凡人教他们仙术,因为成仙要有劫雷,他们经常被魔族发现然后损失惨重。
每次被发现,妄生真人都能逃过一劫,等她又培养出新的弟子引来成仙的劫雷后众魔再来捣乱一通。
长此以往,妄生真人适才发觉魔神似乎在拿她当乐子看。但她依旧没放弃光大仙门,诛杀魔神还三界四洲清明的愿望。
她依旧执着的培养修仙者,带领他们救助被魔族侵扰的百姓,教会百姓普通的防身符篆……
因为不知道魔神什么时候会对她的行为失去兴趣,像毁灭仙门一样将她和她的弟子一起杀了,妄生真人一直在为修仙一道著书立说,并分散到百姓手中,若她不在了,这些文字一样可以教他们与魔对抗。
就这样与魔神作对一百年,日行百善一百年,妄生真人迎来了自己的劫雷。她已是仙,按理说这次劫雷应是许她功力更进一步,这样的劫雷大大小小经历了十几次,她坦然去了,进去之后才知道此次的雷劫威力非同小可,一道雷下来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如果不是信任天道,她都要怀疑这是魔神故意搞来捉弄她的。
天雷一道道劈下来,妄生真人逐渐支撑不住,魔神也来凑热闹,祭出屠神弩瞄准了渡劫的妄生真人。
自知技不如人的妄生真人认栽,一脸正义的慷慨赴死,在屠神弩发动时,一道天雷迅速劈下抢在屠神弩之前击中妄生真人。
闭眼之前妄生真人遗憾的看着被众魔污染的破败不堪的世界……她小时候天还是蓝色的,现在是真丑……可惜她已无缘看到天地恢复正常的那一天。
天雷之外的魔神看到屠神弩的攻击被天雷抵消,气定神闲的表情被厌烦取代,再一次架起屠神弩瞄准天雷下的妄生真人。
妄生真人那边天雷已经停歇,浑身上下散发着足以普度众生的金光,身上的衣装也由洗得发白的道袍变成色彩艳丽的宽袍。
看到妄生真人变了样子,魔神收起屠神弩,饶有趣味的看着妄生。
有仙能在这种情况下渡劫为神在他意料之外,但他也不怕,毕竟当初合十二神之力也未能诛杀他,只是突然觉得这索然无味的世界有了一丝趣味,有了新的折辱对象。
渡劫成神的妄生同样看着眼前的魔神,十二神以陨落为代价才勉强封印魔神,只有一人的她并没有自大到可以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将魔神诛杀。
成神这件事大概是天道在告诉世间生灵自己并没有抛弃他们。
妄生相信今日自己可以渡劫成功,日后便会有千千万万个修仙者渡劫成功,积小流以成江海,早晚有一日仙门可以合力将世间罪孽魔神诛杀还天下太平。
魔神已经来到妄生面前,瘦削的脸上写满探究。
他很好奇这世间突然出现的神明有何独特之处,或许,能让他当成一百年的乐子已经是她的特殊所在。
妄生看着面前的魔神,暗暗蓄力击中魔神心脏后迅速逃离。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杀不了他,但她实在忍不了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从她眼皮底下平安无事的离开,这就有了她逃跑前那一击。
经此一事,魔神对她恨之入骨,号令天下众魔搜寻成神的妄生。
妄生也是运气好,躲躲藏藏过了五六百年,这几百年,因为有她庇佑,仙门逐渐复兴,对付魔神,她也有了底气。
事实证明,妄生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想法对魔神的确有用。
仙门逐渐可以与魔神的势力对抗时,魔神愈发焦躁,再次开启对仙门的屠杀。有神明庇佑成了仙门的底气,加上这批修仙者与被魔神全灭的那批大有不同。仙门挺过这次屠杀,愈发壮大,最终在仙魔最后一役中取得胜利成功将魔神封印在魔宫。
妄生知道魔神因世间浊气而生,杀了他怨气戾气不会停止,鬼知道天道还会想出什么办法消化三界四洲那铺天盖地的浊气,所以她们只封印了他,由她终生守在魔宫以防他破开封印。
刚开始那几百年魔神看到她就一脸厌烦,恨不得直接把她挫骨扬灰,后来瞪她也瞪累了就假装看不到她,再后来可能是太无聊了,除了她也没个旁得活物就开始和她说话。
内容大多是他对三界四洲的怨念,以及他要毁掉三界四洲的“宏大”理想。
有一次,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开始说起他未成魔神之前的事。
那些事距离现在已经很远了,毕竟魔神口中那个时代,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父皇母后送到逍遥宗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修成仙。
魔神没有成为魔神之前很惨,父母不爱、亲友不善、妻子不仁……种种不幸害他冻死在几千年前盛国将军府的冰湖上。
听到他为人时的遭遇,妄生对他生出一股同情。
生于宫墙,本该是风光无限的皇子,却因为父亲不仁成为奴才肆意欺凌的对象,成为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成为别国皇子随意折辱的质子……
少见的,妄生也对他说了自己的事,说自己同样生于宫墙,生活上的比他好很多,没遭过什么苛待,但她的父皇母后不和,每次见面都以争吵结尾,在她十四岁那年母后出手打了父皇被父皇以德行不淑废后打入冷宫。
她这个废后的女儿本不会有什么好待遇,那时她正在逍遥宗修行,幸而她外祖一家以全族前程换她在逍遥宗修行一生,终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才算结束。
魔神听到她说话眼神嫌恶,妄生知道他这是不想让自己说,但她已经开口自然没有停下是可能,便让魔神忍着听自己把话说完。
魔神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又把自己被人厌恶的原因说了。
妄生一听觉得自己挺该死的,竟然会同情他,真是日子过得太安逸都忘了昔日被他无情屠杀的同门。
那日起魔神不再说他灭世的理想,只问妄生外面的世界如何,偶尔提一提他做人时发生的事。妄生有时候会用衡阳宗偷学的见生符叫他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其他时间更多的是自己说,魔神再讨厌她也要耐着性子听完。
有一日他又提起为人的日子,莫名感慨一声,提起一位盛国皇子。
他以前从未提起过这个人。
为人的魔胎没有七情,他的讲述很平淡,只说很多人因为那位皇子的个性喜欢他,又说那位皇子帮助他良多,还说那位皇子帮助过许多人……
他的讲述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妄生听得甚是入迷。
魔神悄悄观察着她的表情,明白这位神明对盛国六皇子萧凛多有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