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萧瑟,雨水大粒大粒地拍打窗户。
森梵静静地盯着、听着,不作声响。他长得很好看,可此刻的他却更像是一只精美的娃娃,不会抵抗,安安静静待在笼子里的娃娃……
他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很久,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偌大的别墅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冰冷囚笼。
最初他被带到这里他也会反抗也会质问——他根本不知道研究部为什么要抓他!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工具,于是他用太阳的朝生夕落记录时间,时间一久却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日子,索性放弃,逐渐麻木,过去了一天又一天。
比囚禁更可怕的是无尽的孤独。
疑惑,愤怒,质问,倔强,害怕,妥协,自言自语,乞求,绝望,沉默……
怎样的心路历程呢?森梵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见过研究部里关押的那些“疯子”或沉默或癫狂,与普通监管在各区的非正常者不同的,他们那双眼睛深邃可怖——老师曾说过,这些家伙手上都有人命……
“轰隆——”
打雷了。
森梵莫名想起了小时候:
在十多年前,他还没有来到这座疯人院,还没遇见老师。那时他与双胞胎哥哥森墨相依为命,流浪在城市街头。
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使得兄弟俩比起同龄人瘦弱许多,尤其是哥哥森墨。他们流浪过很多城市,无一例外的被人冷眼相看,更甚者以欺辱他们为乐,无缘无故地殴打、辱骂……
那时候哥哥总在护着他,施暴者的拳脚更多是打在森墨身上。
“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年幼的小朋友并不明白世界的肮脏和生存准则。
森墨没说话,他的脸色并不好,整个人都靠在森梵身上。
“哥哥?”森梵觉得有点不对“哥!你没事吧?!”森墨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得让人害怕……
看见弟弟脸上担心的模样,森墨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惨淡地回应:“小梵…我没事…咳,咳……相信你哥……”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森墨现在的样子,感觉随时就会断气。那些人本来是冲着自己来的,森墨能跑,却还是冲过来保护他……
“干嘛非要挡在我前面?明明你可以走掉的……你走啊!走啊!”森梵害怕那些伤害,可他更怕失去哥哥,失去唯一的一位亲人。
“傻瓜…我走了……你怎么办……哥哥得保护好你……”
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们,那样理所当然。他们做错过什么?
这世界啊,怎能如此让人心寒!
温暖存在吗?存在。只是他们的世界更多只有现实与残忍。
弱小就是原罪。
森梵至今还记得那些施暴者脸上自得嚣张的表情,他们理所当然的,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真该死啊。”森梵闭了闭眼,常年不见天日,他的声音沙哑了很多。
那批人后来好像被报复了,据说是一群被压榨的人联合起来反抗——活活烧死了这些人,连烧焦的尸体也没放过,一人一刀分尸……
当时他和哥哥已经去往另一个城市,这些消息不过道听途说。他也已经忘记自己听到这些消息的感受,只是现在想想,觉得那批人死有余辜,再残忍的死法对他们也不为过。
那一次森墨差点死了,幸好,他们遇到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一看就和他们这些流浪者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厌恶他们,对他们避之不及。
“小朋友,受伤了?”那人的声音很温和,“我送你们去医院?”
“真的吗?”森梵知道应该警惕陌生人,可哥哥也需要治疗。
“走吧。”
森梵犹豫着,还是决定与男人走。他搀扶着森墨往前,可森墨却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跟过去。
“哥,你伤得太重了……”森梵希望哥哥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有趣的小家伙。”男人眉宇间露出浅浅的笑意。森墨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不对劲——森墨并不相信一个突然对你释放善意的陌生人,如果不是有所图,又怎会如此呢?
男人推了推眼镜,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两个小孩,自语:“你们身上会有结果吗?”
半晌,男人才对着森墨说:“我帮你们确实是有目的的,不过我还得再观察一些时间。你们身上的伤治好以后,我会给你们一笔钱,到时候你们去s市,一个月以后我会再来找你们。”
森墨不作回应,僵持着。
“我可以承诺你们一个改变一生的机会。放心,我不喜欢吃亏。”
这样说,森墨才放松了情绪,哪怕很勉强,但仍然向男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先生。”
男人领着两兄弟去了医院,事后又安排他们住进了他家:“你们现在这养伤,三天后我会再来。”
…………
森梵的回忆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有人?
森梵神经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又否定:
幻觉吧,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死过人后就再没人来过了……
“咔嚓”
门被打开。
真有人来!!!!
是谁?
森梵一惊,待看清来人,心底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小梵。”是森墨,那张同森梵如出一辙的脸。
森梵没作回应。他有多久没有见过面前这个人?很久很久了吧。
当初就是他带着研究部的人来抓自己的。
真可笑,原本他以为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没有那么大的,如果森墨想要那个位置,告诉自己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他们明明是家人啊。真,可笑。
森梵不知道他此刻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很狼狈吧,他心想。
森墨见森梵不愿搭理自己,便主动开口:“有一个离开的机会,要么?”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森梵知道对方不会给自己拒绝的机会,他心里有些难受——他仍然在意眼前这个人,自己找罪受吗?
“让我做什么,直说吧。”森梵强迫自己压下心底那些不请自来的情绪。
森墨听出森梵语气中的疏离和…隐忍,很多话要说,可到嘴边又只剩沉默。
对不起。森墨在心里说,尽管没有任何意义。
眼前的男孩长大了,终究不负当年模样。
“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森墨离开了。
森梵有些无力地向身后瘫倒,
恨吗?可他还在意,还在意!这是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