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裳!…”
似曾相识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归于虚无缥缈,叶冰裳似乎被困在了一方逼仄的天地,如游鱼搁浅,暗无天日的牢笼仿佛是一张吞噬光明的深渊巨口,一丝火光都是奢侈,四四方方的岩壁有棱有角的岿然不动,在看不清茫茫前路的地方,虚空的灵魂无处安放,她出不去。
“叶冰裳!…”
遥远又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黑暗中升起了点点星子,憋闷的四方之地突然传来风动,夹杂着草木的气息,逐渐开阔。
缥缈的身躯似乎拥有了实体,一瞬息间,她仿佛回到了不久的从前,那个初遇他的日子里…
“叶冰裳?呦还真是咱们叶大小姐啊!”
黏腻的,一如土地上不知被何时踩死的一只毛毛虫般,令人反胃的声音,在宫道的转角处幽幽响起。
叶冰裳没有抬头,只恭敬的站在甬道一侧,微微屈膝,盈盈一礼,恭敬地道了声“五殿下安”便转身欲走。
“等等,本殿让你走了吗!?”
有人位高权重,却德不配位。
有人家门显赫,却做小伏低。
同样是庶出的儿女,五殿下萧凉却能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活个肆意妄为,而叶冰裳却只能收紧锋芒,粉饰出一张与人为善的柔弱笑脸,唯有在无人所知的地方,将这张假面撕下,浸泡在苦涩的咸水中,洗去疲惫的尘灰,在天明之前重新戴好,日复一日。
叶冰裳轻轻抬起眉眼,升起一张规矩到一丝不差的表情,唇角轻勾到多一分便是轻浮,少一分便是失礼,朱唇轻启:“五殿下,还有什么要向臣女吩咐?”
“那可就多了。”萧凉在叶冰裳面前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右手食指点了点肥胖的脑袋,歪歪扭扭的在她面前站定,暧昧黏腻的目光在叶冰裳身上来回游荡,抬起手在距她面颊一寸的地方,隔着晚风描摹到颈项,最后在腰线处收手。
叶冰裳神色平静的没有一丝裂痕,她了解萧凉的言谈举止,便也清楚他,不敢真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即便只是一个备受冷落的庶女,却也是柱国大将军的女儿,萧凉,不敢。
隔靴搔痒的打量与叶冰裳毫无波澜的神色,使得逗弄无果的萧凉慢慢失了兴致,拿出一张嫌恶的嘴脸,摆了摆手:“没意思,走吧走吧。”
却又在叶冰裳擦肩而过的瞬间,似乎宣泄不满般,恶意的踩住了她洁白的裙摆。
地面砖缝中挣扎求存的野草,在眼前逐渐放大,叶冰裳抬手挡在面前遮住双眼,预想中的疼痛在风声渐止时并未如期而至,却是带着淡雅松香的温暖气息将她重重包围。
单薄少年近乎于瘦弱的身体,却如铜墙铁壁般筑起了坚固的城墙,阻隔了夜晚的寒凉与无名的涛涛恶意。
锋利的线条下,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一如散发着诱人花香的万丈深渊,让人逃无可逃。
‘啪’
澹台烬背对床榻,负手而立的扫视着满地狼藉,明黄的烛火映照在棱角分明的侧颜,却勾不起一丝暖意,反而愈显狰狞,暗哑的嗓音里是怒火下的熊熊余威。
“为什么她病了这么重都没有人请太医!?谁给的胆子,敢这么做!?”
床榻上瘦弱的女子单薄着身躯,嘴唇白的透明,脸色却散发着诡异的红润,浑身上下蒸腾的热气将大殿的温度熏的滚烫。
满殿的婢仆颤抖着跪伏在,零落了一地瓷器碎片的冰冷地面,承受着少年君王汹涌澎湃的滔天怒意。
掌事女官慌乱的声线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回…回禀陛下,昨日就寝前…叶姑娘还好好的…不知为何此时…发了高热…奴婢们正要去请太医…您便…”
汹涌的怒火间仿佛镀上了一层幽蓝的光芒,熊熊燃烧着愈演愈烈的情绪,仿佛地狱而来的幽冥之火,透过鹰隼般尖锐的眼眸,对准心脏,将人射穿,倏然勾起的邪魅笑意,仿佛昭然漂浮的幽暗鬼火,在寂静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是吗?满殿的宫人都没有发现,却被第一次来冰月阁的朕,撞了个正着,她身子弱,发了高热,你们不去请太医…”
他紧攥着垂落身侧的拳头,发出‘咯噔’的声响,极力的愤怒使得身体开始发冷发颤,眼角却愈发猩红,声音在牙齿的咬合间被一丝丝的吐出:“你们是在欺负她!”
上前欲解释告饶的女官,被澹台烬一脚踹中胸口跌倒在地,碰倒了殿内楠木掐丝的香案,贵重的青花香炉‘哗啦’四分五裂,碎片落地回弹,割裂了女官衣袖下的白皙手臂。
“敢伤害她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