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

付慈静静抱着人坐在床上，等着他入睡

付生爸爸，我难受……

付生就这么看着他，一边啜泣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去，粘湿了他自己的衣服

付慈怎么还是这么能哭

他有些无奈的道，轻轻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

付慈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付慈还是觉得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他的声音温和，很难想到这样一个性子冷淡的人还会有如此心软的一面，外界对他的评价从来只有贬义词，亦或者冷冰冰的、虚伪的褒义词，可在付生这里从来不一样，他只是看起来正常多了的普通人，他也会有爱，也会无奈，也会落寞，甚至是……嫉妒，嫉妒那些看起来和付生一样年轻的同龄人

那些年轻人，借着同学的名义，仗着自己的珍宝被养的不谙世事，于是哄骗着他做出亲昵的举动，没人知道在付慈得知这些时候的阴暗心里，那一瞬间，嫉妒让他起了杀心，让他犹如一个毛头小子般不再沉得住气

可他仍是尽职做好自己的本职之事，当好一个父亲，就算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付生不愿，那他也不会撕破这层安静的表面，他可以一辈子是他的父亲，很可笑，他从不是什么好人，可在付生面前，他还是卑微的希冀着自己是个好人

付生摇了摇头，哭的不能自已，一瞬间有些崩溃道

付生对，对不起……

付生对不起

付慈怎么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歉意，付慈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付慈生生做了什么事？怎么会有错呢？

还是说，这歉意，不是对着他？一想到这种可能，付慈的心就一坠，眼神里翻滚着寒意，很快又被压下，什么也看不出

付生什么也说不出，脑海里疯狂的想法催促着他开口说出实情，可一旦说出口，那他所得到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窗外传来淅淅淋淋的雨声，并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房内一片寂静，只有付生轻轻的哽咽声

他紧紧攥住付慈伸过来的手，淡粉色的唇被他发了狠似的咬着，已经破了皮，流出殷红的血，沾染红了唇瓣，半阖眼敛，双目无神的流下泪水，双颊因为醉酒和哭的太用力泛着粉，看起来莫名的色情

付慈任由他攥紧自己的手，见此神色一紧，眉头微皱

付慈生生，不要咬着唇，出血了

他见过大风大浪，见过漫天猩红，什么场面没见过，自己身上也有着一些致命伤，流的血可不算少才坐上这个位置，可他仍是见不得从小被自己娇养长大的少年如此对待他自己

付生听不进去，下意识摇了摇头，下一秒，感觉到被自己攥着的手挣开，他睁大眼睛，以为付慈生气了，顾不得哭

不待他做出反应，炽热的手已经碰到了他的唇

付慈张开嘴

他愣愣的张开嘴，付慈这才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神色微冷

付慈什么时候我都可以纵着你

付慈但你不能伤害自己

付慈知道了吗？

怀里的人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喝醉酒的人不讲道理，只知道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温暖的触感不断传来，他的意识模糊，疯狂的想法渐渐占了上风

付生如果

付生如果说

他的声音很轻，付慈低下头，仔细听着

付生我爱你呢

是的，他有罪，他曾不止一次向所谓的神明忏悔，他爱上了自己的父，或许相较于信奉所谓的神明，他信奉的是，是那个将他从孤儿院抱出来的人，是会温柔抱着他的人，是会为他不厌其烦拭去眼泪的人

付慈神色一顿，久久没有说话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哪怕处于醉酒状态，也会觉得后怕，会被拒绝吗？会被厌恶吗？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吗？一切都是未知的，他不敢笃定什么

付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才慢慢响起，他望着这个由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目光不明

付慈知道我是谁吗？

付生脑子一片混沌，睁大双眼，细细看着眼前人，眼眶湿润，嘴角却扬起

付生是……

付生付慈啊……

这个很早就根植于他心底的名字，在他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在眼前这个人不但不排斥他，甚至还对他照顾有加的时候，在日复一日、年复一日的相处中

付慈眼中一片晦暗，缓缓抱紧了怀里的人，心脏在越来越快，脑中的想法有一瞬间凝滞

付慈确定吗？

他如此这般问着，态度不明，没有什么表情

外面响起闷雷声，很大，付生一哆嗦，下意识埋入他怀里，口中呢喃着

付生爸爸，打雷了

付慈嗯，我在

见状，付慈苦笑一声，这孩子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恐怕什么也不知道，他又怎么能趁着他醉酒而当真呢？那太卑劣了不是吗？

付生我怕……

付慈我不走，睡吧

抱着他的力度变得轻柔，另一只手缓缓拍着他的背，如同在哄孩子般，付生攥紧他的胸前的衣服，像是在寻求什么安全感

半晌，清浅的呼吸声响起，付慈松了口气，正要把人放回到床上，却发现衣服被攥的紧紧的，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付生有些不安的嘟囔着

付生别走

付慈跟他耗了好半天，也没有成功，一旦感觉到他会走，付生就会有苏醒的感觉

付慈我是真的拿你没办法

付慈叹了口气，只好陪他一起睡，两人的衣服都没脱，甚至还穿着外衣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攥着衣服的手渐渐没了力气，付慈脱去自己和他的外衣，这会儿人倒是睡的死死的

他本是离付生有些距离的，生怕自己越界，奈何付生寻着气息，慢慢钻入他的怀里，抱得紧紧的

付慈回抱住眼前之人，强行压下刚才听到那些话而产生的卑劣念头

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付慈早早的醒了，他小心翼翼的起身，生怕吵醒付生，他正为床上的人掖好被角，却突然发现了什么，神色一顿

自己的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滑黑色鳞片，他皱起眉，摸上去，触感坚硬光滑，不是假的

付慈神色不明，掀起袖子，整条手臂，密密麻麻的全是鳞片，另一条手臂也是，身上也是

他神色平静的去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倒还什么都没有，镜子里的他眼眸深邃，里面是疯狂的恶意，头上弯弯的尖角清晰可见，他摸了摸额头，上面分明什么也没有

镜子里的东西和他对视着，他周身气势冷肃，哗啦一声，镜子应声而碎，他收起手，却还是不小心被锋利的镜子碎片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流，他却仿佛没察觉到一样，面无表情的端详着手上的鳞片

付慈为什么……

他低喃着，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昨晚那孩子的告白浮现在眼前，哪怕知道他只是醉了酒，可他还是抱了一丝希冀，本想在今天稍稍试探一下

付慈扯了扯嘴角，有些嘲弄的笑意浮现，眼里是深沉的恶意，怎么偏偏是现在？他抚摸着手上的鳞片，突然用力撕扯了下来，他不受控制的痉挛了一下，闷哼一声，脸色苍白，血色沾染着光滑的黑色鳞片，浴室洁白的灯光下，这枚鳞片是如此闪耀，和碍眼

他疯了般，一下下，撕扯着手上的一片片鳞片，血液缓缓流了下来，有些飞溅出来，像是什么命案现场一样可怕，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意，冷汗流下额角，手上一片血肉模糊，他看着自己的手，神色平静，眼里满是恶意和不安，如果说以前的他还能得到那孩子的爱，可如今是这般怪物模样的他呢？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麻木般的撕扯着鳞片，就好像那不是自己身上的一样，浴室的地上沾染上血迹，就连衣服上也粘上大量的血，整只手都在颤抖，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付生爸爸？

门外传来付生迷迷糊糊的声音，他僵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都无法再动弹一下，他的眼睛缓缓转动着，看着浴室糟糕的一切血迹，大脑几乎不会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