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宁城夏日炎热,高一六班教室里的吊扇呼呼作响。
这节是无聊的数学课,班上的人热摊了一片,基本没什么人听课。
安静的教室只有侯老师在讲台上激情地讲题。
侯老师在黑板上划完最后一笔,转过身:“同学们,我们来看这……”
看着面前的死气沉沉的场景,他停了声。
男人放下手中的粉笔,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拿出花名册,若有所思地翻看着,准备抽个幸运儿。
他随机选了个名字:“那个……谢渝盛同学,你来分析一下这道题。”
在睡梦中的谢渝盛感觉有人推了他几下,他被晃醒,睁开眼看见前桌程嘉路抓着自己的胳膊:“小谢快醒醒,老侯叫你回答呢。”
谢渝盛挠挠头发,摇摇脑袋,缓慢地站起身,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睡意中醒来。
这道题刚才讲过,但他睡着了根本没听,也没看清题目。
“我选C?”谢渝盛漫不经心道。
侯老师:“……”
前桌程嘉路爆笑:“哈哈哈……挖清你的眼屎,老侯是叫你阐明解题思路。”
谢渝盛不耐烦:“闭嘴吧你”
程嘉路知道这位大少爷犯起床气,不好惹,不敢再吭声。
老侯看着台下两人的小动作,无奈地批评道:“谢渝盛,不要在我的课上睡觉,学习学习你的同桌吴潇逸,人家学习好,上课也认真。”
谢渝盛看了同桌一眼,吴潇逸本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然埋头解题。
谢渝盛思考。
这能跟人比吗?
吴潇逸是个家世不错的alpha,无论是身世,长相,人品,成绩,他都是相当优异的,堪称十六中男神,众多omega的梦中情人,拥有着庞大的追捧人群。
而谢渝盛呢,家境条件一般,成绩也一般,长相还可以的beta,不怎么出众。
这两个人天差地别,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能比吗?不能
程嘉路偷笑被老侯看见,他接着道:“还有你,程嘉路,不准笑,你也不好好听课,你们两个都注意点。”
老侯又开始啰嗦了,说了很多话,谢渝盛无心听他絮絮叨叨,只敷衍地“嗯”了几声,老侯只好摆手让他坐下。
谢渝盛懒散地坐着,从桌肚掏出手机和几根棒棒糖。
程嘉路这小子突然转过身来,笑嘻嘻看着小谢手中的糖:“嘿嘿,小谢,我也要嘛。”
谢渝盛面无表情地把糖扔给他。
程嘉路欣喜万分,双手捧糖如捧宝:“万分感谢!”
跟小孩一样。
谢渝盛懒得理这个傻子,三下五除二拆开糖包装,含进嘴里,戴上耳机静心玩手机。
他打开微信,有许女士发来的几条语音和一条转账的新消息。
——小鱼,妈妈最近工作单位有点忙,这几天要出差,就不回去了。
——妈妈给你点钱,在外面和同学吃好点,玩开心点,不够再找我要,记得早点回家。
——我很抱歉一直以来没有好好陪着你,但妈妈很爱你,请你理解妈妈。
谢渝盛嘴角压了下去。
他摘掉耳机,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看向窗外发呆。
他的童年是灰色的。
他开始回想以前的事。
谢渝盛的父亲是个粗俗好事,不务正业的烂酒鬼。
结婚后从来都是身为母亲的许清抚养孩子,操劳家务,还得赚钱养家。
孩子他爹只顾玩乐,不顾家。
五岁那年,父母大吵一架后离婚,许清带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永远离开了这个不算家的家。
她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也给不了完整的爱。
这是永远补不回来的,一辈子的伤疤。
成长于单亲家庭的他,岁月如墨水般染在内心深处,难以抹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如同一只拦路虎,每次回想都让人倍感挣扎。
那个夜晚,是他童年的阴影。
在一个静谧无声的房间里,一个小男孩孤独地坐在角落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与之相对应的,是隔壁客厅的喧闹声,声音响彻云霄。
玻璃破碎的声音。
女人哭泣的声音。
男人打骂的声音。
杂音夹混在一起。
“爸爸妈妈不要吵了……小鱼害怕……”坐在角落眼红的小男孩带着哭腔。
灰暗的房间,墙上灰暗的照片,一家三口笑得那么开心。
可惜回不去了。
一切都毁了。
没了。
在那个黑暗无边的昏地,没有人会听到男孩的诉苦,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痛苦,也不会有人知道小男孩内心的呐喊。那些被黑暗吞噬的夜晚,小男孩独自一人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和孤独,他渴望被理解,被救赎,但他只能在黑暗里独自挣扎。
突如其来的下课铃打破了谢渝盛的思绪。
他恍如梦中醒来。
他从沉浸在内心世界回到现实。
周围的嘈杂声音才进入他的耳朵。
“哎,小何,放学了一起出去吃饭吗?”程嘉路问道。
“嗯好。”何谦温声道。
今天许清不回家,谢渝盛也不想回去。
“嘉路,我跟你们一起吧。”
程嘉路看向谢渝盛:“今天你不早点回去啦?”
“嗯,家里没人。”谢渝盛淡淡道。
他面无表情,有那么一丝不愉快还是被程嘉路察觉到了。
“那走,路哥请你吃。”
……
十六中算是宁城最好的学校,旁边街道小吃不少,很受学生喜爱。
夕阳余晖如黄金般洒落大地,天空也染上了深沉的色彩,落日的余韵在天空中回荡,黄昏的道路仿佛被每个人的脚步所深深铭刻。
这个点的街道繁华人挤。三人来到一家生意不错的餐馆。
谢渝盛挑食,吃得不算多,其他两人还好。三人吃完后,小转了一会就回去了。
谢渝盛到家时已经天黑了。
房子不大,进去是简单的小客厅,里面有几间房,最里面那间是谢渝盛的卧室。
谢渝盛感到今天的情绪有些沉闷,身体也似乎弥漫着一些不适,于是他决定先洗个热水澡来舒缓身心。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他感到自己的身心得到了彻底放松,一切烦恼和不适感都随着温度的升高和水流的冲刷而逐渐消散。
身穿白色浴衣的谢渝盛走进卧室,边拿毛巾擦头发边寻找吹风机。
吹完后,他感觉洗完舒服多了,看了眼手机刚好七点半。
他坐在书桌前,戴上耳机播放音乐,准备写作业。
有几道大题有点难搞,因为他上课根本没听。
烦。
算了,明天问同桌。
我同桌这么厉害。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写题的充分理由,其余的能写都写了。
还听了一套英语卷子,其实他英语还算优秀,其余科目怎么都提不上来,尤其是数理化。
这一坐就是两小时,学习完的谢渝盛伸了个懒腰,洗个漱就关灯睡了。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眼前闪过今天的种种场景。上课睡觉被提问,东华街道的繁华,和同学的晚餐,这些记忆仿佛在向他招手,提醒他今天的点滴。他的思绪开始飘忽不定,仿佛在跟随今天的夕阳,逐渐沉没在黑夜的余晖中。
他静默了一刻钟,意识到个问题。
他睡不着了。
感觉屋子里很闷。
好像缺了点什么。
内心深处的枷锁,牢牢的禁锢着他。
略微思考了一下。
想出去散散步,屋里太郁闷,也睡不着。
他决定了,他要出去。
看看手机已经10点了,他换好一身便装,出门了。
他不知道要去哪,走到哪是哪吧。
灯火空明的夜市,开着的店还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晚上出门乱转。
少年游走于街头,凉风飒飒,仿佛在刮痛着某一道伤疤。岁月的齿轮在转动,留下的是那道伤疤仍在的痛。
我在难过吗?
不。
我只是不甘这个世界。
不幸的是下雨了,他在一家便利店停了脚,有些饿了,买了两个面包。
男生独自蹲在店外的篷子下,静静地吃着面包,看着面前淅淅沥沥的小雨。
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一样,非要大晚上瞎跑出去,现在还下雨回不去。
他不知道的是篷子下还有一只淋雨的小黄狗。
小狗颤抖地呻吟打破他的沉静。
他发现了它,先是愣了一会,低头想了想,把另一袋面包拆了给它吃。
他手心上放着面包递到它跟前,放在一块未被淋湿的地上,小狗狼吞虎咽地吃着。
谢渝盛注视着小狗,它的吃完后,他凝视着它。小狗的毛发被打湿,身体微微颤抖,它的眼神更加可怜,仿佛在诉说着它的饥饿感。看来这只小狗不仅受凉了,还饿坏了。
谢渝盛又为它买了根火腿肠,等它吃完时,雨正好停了,他也该走了。
“我回家了,再见。”
谢渝盛大步往家的方向走,空气中弥漫着几丝凉意。
他不禁打了个颤,脚步踩在水坑发声响。
等到他到家开门时,才发现刚才那只小狗一直在跟着他。
而且卧在门口不走了。
谢渝盛:……
好家伙赖上我了是吧。
算了,他心里还是可怜它。
他先是触碰了它的毛发发现并不抗拒,便带它进屋洗了个澡,还帮忙吹干。
小狗金黄的毛发摸起来特别舒服。
他死都没想到,出门还能捡只狗。
不,明明是它自己跟的。
谢渝盛叹了口气:“收养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捣乱。”
“说不定等许女士回来你就被扔了。”
小狗很老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夏天,你就叫夏天。”
“夏天,你好。”
至于为什么叫夏天,因为他懒得想,在夏天捡的就叫夏天吧,嗯,决定了。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夏天睡在外面,拿了旧衣服在门口铺了个垫子,夏天也很乖,不吵不闹。
“晚安。”他关上了门。
已经十二点了。
在此次旅途中,他终于感到了疲惫,困意袭来。他轻轻地洗手,然后躺在柔软的床上,静静地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