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该用何种语言才能描绘出那样一副场景，烈烈燃烧的火焰，被火焰包裹着下落的少年，在空中高高扬起的雪色长发，从发间脱落的丝带悠悠地飘起，缓缓落在游乐园中央的喷泉里。

　　她飞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车头少年下坠的方向跑去，脚尖蓄力，往后一蹬。她张开双臂，像只下坠的鸟儿，毅然决然地朝她的少年奔赴。

　　猎猎的风声，身后人惊惶地呼喊，她眼前只剩下金眸逐渐暗淡的少年。他似乎很累了，眼中的神光散去，一片空茫，不似往日看她时温和而又欣喜。

　　身体里血液倒流，她几乎能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鲜血从鼻间，从耳朵，从口中涌出，伴随着撕裂一样的疼痛，金眸熠熠——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撤下言灵，哪怕她自己曾言明极限所在，而此时已远远超过她所能负荷的程度。

　　大量鲜血流失带走了部分感官，听觉模糊至极，意识也不甚清晰，她只隐隐约约听见一道急切而又悲痛的呼喊:“傅洛！！！”

　　温热指尖相触的那刹那，楚子航仿佛清醒了过来，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里映着少女的样子——她现在绝对算不上好看，原先精致的脸上满是血污，涕泪横流，黄金瞳里满是绝望，因为痛苦，神情狰狞。可楚子航看着她，目光虚虚地落在她身后悬在天边的太阳，突然又想起那个雨夜。

　　那个雨夜，那个男人，他因有想要守护之人，所以坦然赴死。

　　楚子航即便再怎么冷漠，可仍不可否认，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他也会害怕未知，害怕死亡，可他告诉自己不要怕，因为他想要守护的那个姑娘过于胆小，柔软，如果他表露出害怕的话，那个孩子会更加痛苦的吧。

　　他静静地看着傅洛，看见傅洛嘴唇翕动:“师兄！”他其实已经听不清东西了，只能从少女翕动的唇瓣依稀辨认出她说的话，“别丢下我。”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楚子航无力地扯扯嘴角，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一个人呢……

　　时间被言灵的力量拉得很长，但所有人都知道，即便这样，他们落下去，也只能是一摊肉泥的下场。

　　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呕出一口血液混杂着破碎的内脏，伸出的手已经扣住楚子航的手腕。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向上一拉，把自己垫在了楚子航身下。

　　不知道是不是路明非的错觉，身边的夏弥好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纵身一跃，风供她趋势，她很快就到了傅洛和楚子航身边。

　　夏弥抬手拽过傅洛的手腕，挂在脖颈间一手环着她的腰身，一手托着楚子航的手臂，三个人伴着缓缓降下的风落地。

　　刚一落地，傅洛便再也支撑不下去，向前瘫软倒下，被夏弥眼疾手快捞住，口鼻耳一股一股血液涌出。睁开眼，眼中已经暗淡无光，她看向夏弥的方向，眼神空洞无物:“……”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合上眼，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