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穷无尽的时间线里,我爱着你,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你我是彼此在这世上最后的依赖。]
“我亲爱的阿芙洛,不知道你近日可还安好?虽然我知道这是封注定寄不出去的信,可对你的思念依旧驱使我写下它。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十年就已经过去了,前几日收到苏卡纳寄来的照片仍有点不敢置信,原来从前一直跟在我身后找哥哥的小姑娘已经长成大女孩了,心里总有些怅然若失(没想到吧,你兄长我的中文还是不错的。)
来自最爱你的哥哥——
恺撒·加图索”
临近高考,仕兰中学作为全市最好的学校自然是极为重视的,连带着各班班主任,各科任课老师都是。
路明非已经不记得自己亲爱的同桌这是第几次被老师叫出去了——无他原因,只是觉得他同桌这种注定名校的好苗子身边实在不该坐个衰仔的他,应该坐个学习好的人,两个人能互相督促互相进步最好,但显然没有一个老师能达成目的。
路明非看着坐回到身边的少女,难忍好奇问她:“老师喊你过去干什么啊?”
少女似有些倦怠,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就是问我志愿打算填哪里,以及问我想不想换同桌。”“那你怎么说啊?”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试探,“其实就算你真想换个同桌我也没关系的。”
“真假的?”少女扭头看他,浅色的眼眸里含着笑意。“本来就是,你要是想换我肯定没关系啊,毕竟办理无论你选谁当同桌都比我好吧。”路明非听见自己闷闷不乐的声音。
“逗你的,你已经很好了。”少女闭上了眼,把头埋进胳膊,声音有些沉闷,“用不着别人……”
她最近好像总是很累。至少路明非从前从来没见过她在课上睡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叮铃铃——”下课铃声一响,憋久了的同学们就冲了出去,毕竟中午食堂可不等人,迟了就真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路明非跟随大部队冲出去的时候她还趴在那里,一个人留在空荡的教室里,单薄的影子是那样孤寂。
教室里的风扇辛勤转动着,为闷热的教室带来一丝凉意。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晃,她坐在窗边,树影抖落阳光洒在身上,透明而苍白。
“好球!”操场上少年的欢呼声吸引了她的注意,静静地看着少年穿过防线,站在三分线外遥遥一投,想来那是一个很漂亮的进球,因为她听见了比先前更热烈的欢呼声。
“过两天有一场篮球赛,你要来看吗?”耳边响起一道询问的声音,她偏过头对上少年温和的眸光。
“……”她好像说了什么,但是连自己也听不见。回过神,眼前依旧是空荡的教室,她垂下眼睑,静静地看着桌洞里熄屏的手机,忽然想起她早晨收到的信息。
“亲爱的阿芙洛·加图索小姐,我听诺玛转述了你的话‘让混血种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当然,你当时说的并没有这么温和,只是我不好将它写入信中)’作为一名合格的淑女,我想这不是你该说出来的话。——你的叔叔弗罗斯特·加图索”
她怎么回复来着?“亲爱的弗罗斯特·加图索先生,我很高兴能够收到您的来信,虽然很抱歉,但我依旧想要指正您一点,或许加图索家族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绅士淑女?当然我那位兄长除外(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他吧,我实在太想念他了)好吧,我承认当日对于诺玛的回复有失我的教养,但我实在太过烦闷,无法再冷静地维持教养,在这里希望您替我跟诺玛表达歉意(以及帮我劝劝昂热校长,我真的不想掺和进混血种的世界,压榨未成年劳动力在中国可是犯法的。)——永远敬重您的傅洛小姐。”
意大利加图索家的别墅里,弗罗斯特看着回信的落款,不由得扯扯嘴角笑了,在听到开门声后又收了笑容。冷冷地抬眸看着站在门口的恺撒,弗罗斯特语气冷淡:“恺撒,不敲门就闯入别人的房间,这不是加图索家族对你的教育吧?”
“信呢?”恺撒冰蓝的眼眸里几乎要喷出火焰,他朝弗罗斯特伸出手,声音是强压怒火的颤抖,“你跟她一直有通信是吗?我要她的信。”
弗罗斯特冷冷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恺撒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纸上,“嘶呀——”在恺撒怔愣的目光里,弗罗斯特漫不经心地撕毁了手中的信纸。
怔怔地看着他把碎纸往窗外一洒,恺撒终于回过神,来不及跟弗罗斯特争吵,急匆匆地跑下楼,阻止仆人去打扫散落在花坛边的碎纸。
他阻止任何人上前,将破碎的纸片拼凑在一起,当看到那句“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他吧,我实在想念他。”时,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或许他的母亲从前没有说错,恺撒·加图索真的是一个心很柔软的家伙,可那也仅限于家人,仅限于值得承认的家人。“哥哥!”他好像只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境醒来,是仍旧年幼的他们,奔跑在朝阳之下,女孩气急地喊他,妈妈在身后温柔地笑。
妈妈,你瞧,我们的小阿芙洛现在过得很好,即便我们此刻分离,可我们依旧那样爱着对方。妈妈,如果您能看见的话,能不能保佑我们重逢呢?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放学铃一响,老师一声“下课”,教室里眨眼便空了一半。她背上书包,跟着路明非随着人流一点点往校门口挪。
“傅洛!有人找你,老师让你回去一趟!”有个同学跑着来,气喘吁吁地告诉她。她示意人流中回头的路明非先走,然后转过身,逆着人流往回走。
路明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遥远。
就好像怎么也无法触及的月亮,看着很近,散发着令人趋之若鹜的光芒,但实际上却根本无法触及。
纵使被人群包裹着,她看上去依旧孤单,游移在世界之外,无法融入,也不愿融入。
路明非曾看见过,体育课上她拒绝了前来邀约的女同学,一个人走到树荫下翻阅一本没有封面的书籍,树影摇曳在她精致的脸上,莫名显得落寞。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她,见她偏头看来才忙不迭地转移视线。
她的目光落回到书上,似乎笑了笑,眉目温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