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识什么都知道。
当他知道方如绥是防风芒时，就联想到到大禹治水，猜到她在诸神之战中活下来。
自然而然的，他得出九州大陆不是防风芒的对手。
既然打不过。
那就加入。
虽然他已经加入，但还不如风璃，不，山桃在方如绥眼里有存在感。
作为长子，他必须保住逍遥城，必须保住弟弟，必须让风璃明白，她对不起逍遥城，对不起弟弟。
风璃静静地看着他，昔日的优秀公子。
仙门百家，能称得上一等门派的，也就是长乐宗、祝融谷、逍遥城、温源谷。
在这四大势力中，在新一辈里，姜不识乃翘楚。
文可五步成诗，二十岁就结丹成功，加上天上一副温润潇洒的俊美模样，按照云成章的说法，生子当如姜不识。
当然，下一代里有不少比姜不识优秀者。
比如风璃、姜无忌、己原……
但他们或任意妄为、或焦虑阴郁、或阴鸷黑心，性情远不及姜不识温厚。
他们不是输在天分上，而是输在性情上。
任意妄为的风璃，看着姜不识，缓缓吐出一句话：“你爱上她了。”
姜不识没有回答她，他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雾，转过脸去看窗外的桔梗花，许久，他重新转过脸来，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
风璃知道，他哭过了。
“我太无能了。我是水土双灵根，幼年时，传来让我们兄弟去长乐宗学艺，我自告奋勇，但被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弟弟是单灵根，资质远胜于我，所以云成章想笼络他。”
风璃转过脸，怔怔地盯着墙上的田园风景画。
云成章这招很厉害。
他的很多怀柔策略都很厉害，只需要假以时日，问题自然解开，但很不幸的是，他遇到的是殷善。
“呵呵，别说我小时候，哪怕是几个月前，我都不觉得我哪里比……单灵根差了。我以为，双灵根只是比单灵根结丹晚。”
“结丹晚没关系，别人每天练两个时辰，我可以练四个时辰，我相信勤能补拙。单灵根十八岁结丹，我二十岁结丹，也不算太晚。”
“但当我去狐神庙时，我才感到什么叫绝望。”
风璃怅然道：“这只是信息差而已。”
她并不比姜不识高明多少，只是比他多了解一些信息，利用了信息差，仅此而已。
姜不识道：“不。是你们的心智，你们面对敌人毫不犹豫的心智。单灵根最大的好处是，无拘无束，世间万物为我所用。”
“呵呵，我不是嘲讽你们，而是佩服。佩服你们面对诱惑的波澜不惊，而我却不行。”
“弟弟跟我说，你最初得知你父亲是妘栖鹤，但祝融谷十八年不去找你时，你毫不犹豫地斩断对祝融谷的念想。”
“不想让自己伤心，给自己心底留一个美好的幻想，不抱有幻想……可我不行，面对诱惑我没有这么大的自制力。”
“你为什么想不开去找方如绥呢？”风璃轻轻问道。
她始终想不明白。
方如绥是她见过最为风情万种的绝世妖姬，几乎没有男人会在她手上全身而退，依照她的年纪，大约也不会在男人身上花心思。
她看到姜不识靠近，就像小猫小狗一样，逗弄逗弄，但要她付出真情实感，天方夜谭。
“因为我太过自信了。”姜不识呵呵笑着，“不怕你笑话，很多女子都倾心于我，而我什么都不用做。”
“你去了长乐宗，很快云成章拜访青丘。我怕方如绥倒向长乐宗，成为三长老，以为自己很容易俘获女子芳心，便说服父亲。”
姜不识的脸上浮现一层苦笑。
他说不下去了。
但风璃可以为他补齐。
姜不识没有俘获方如绥的芳心，反而让自己身陷爱欲，清醒时又十分后悔。
但他不是没有收获，最大的收获是方幼桃。
方幼桃思慕公子。
但方幼桃是受到严格的教育，有着如人类一样的伦理纲常。
——方如绥对待方幼桃的教育方式，用风璃穿越前比较时髦的话来讲，别的小朋友要学的，你也要学。
至于方幼桃歪了——方如绥自己都不信书上的道理，如何让方幼桃信服。
但在其他地方还是很有收获的，比如方幼桃在男女情事上非常规矩。
所以方幼桃虽然也是狐狸，但她身上并没有什么狐媚气质，包括她化形时，样貌也是普通的小家碧玉，不是绝世佳人。
抛开跟风氏一族的是非恩怨，方幼桃总是垂眉低眼，就像是风璃穿越前，遇到的乖乖女。
低级的乖乖女喜欢痞子，因为他们可以为她备受约束的生活带来新鲜感。
好一点儿的乖乖女喜欢温柔公子。
方幼桃有些缺爱，当姜不识轻声细语对待她时，她就很容易沦陷。
尤其是姜不识是360度无死角的年轻公子——唯一的缺憾是，他是方如绥的情人。
姜不识表面剖丹献给方如绥，希望能获得方如绥的原谅，希望逍遥城能获得方如绥的庇佑，实际上针对的是方幼桃。
在方幼桃心里，最重要的是方如绥。
一切帮助方如绥修成九尾狐的，她都会感激不尽。
哪怕是方如绥千叮咛万嘱托让她去长乐宗，她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来看姜不识。
而且还有了极其正当的理由。
方如绥承姜不识这么大的恩情，作为女儿要报恩。
既然要感恩，当初姜无忌诱惑方幼桃去中岭沟的事，自然一笔勾销，甚至方幼桃还会说都是风璃在背后搞鬼。
……
风璃从天权院走出来，怅然若失。
诚然姜不识破坏她的计划，她也没什么能苛责的。
苛责什么呢？
她为一己之私算计来算计去，姜不识就不能算计吗？
大家其实都一样，有着自己所挂念的人和事，有着自己的绝望和责任……
回到引凤台，风璃看了看高大的梧桐木，纵身一跃，将自己埋藏在层层叠叠的树叶里。
她感到无尽的绝望。
她也好，逍遥城也罢，亦或是祝融谷，他们都不肯加祸于无辜，算计来算计去，都是针对比他们强大的存在。
他们不惧生死，可以舍生取义，他们本可以亲密无间地合作，却深深算计彼此……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路到底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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