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桑真人顿时大怒，体内的灵力如铸剑炉中沸腾的铜液一般，滚动着喷向鲜于灯，斥道：“鲜于灯，休要胡说！”
鲜于灯发出沉闷的低吼，旋即跪在地上，他捂着心头毫不退缩，含着痛快的笑意恨恨地盯着江沉鱼。
沈落雁大惊失色，立刻道：“鲜于灯，这里是长乐宗，你不要信口雌黄。”
鲜于灯跪在地上，朝着落桑真人拜了三拜，举起右手发誓道：“属下若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死后尸骨无存！”
他在说‘尸骨无存’四个字时，特地加重语气，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恨意。
柳羡鱼‘噗呲’笑出来，在气氛沉重的室内显得格外扎耳。
“我还以为是什么毒誓呢？不过如此。弟子上修士的第一堂课，便是修士得天地灵气，死后应将灵气归还天地。”
“把我辈修士本来要做的事拿出来发誓，可见大护法只是想出口气。”
说罢，她看向落桑真人，道：“掌门，鲜于含烟从西北队伍离开，若说白虎峰没有一丁点儿责任，也说不过去。”
“白虎峰的确有看护不力之责，没能在百忙中照顾好鲜于大小姐，这个白虎峰认。”
“鲜于灯爱女失踪，还请大家体谅他一片拳拳爱女之意，就不要在这里看热闹，各自都散了吧。”
她嘴上帮江沉鱼，内心却恨她没脑子，把这么多人招来青鹿台，生怕掌门下不来台是吧。
江沉鱼内心后悔不已，出门前应该查下黄历的。
江海潮附和道：“西北一战，白虎峰获得不少战利品，白虎峰开仓，任大护法挑选，以弥补白虎峰的过错。”
落桑真人正要发话让大家给散了，鲜于灯狠狠瞪柳羡鱼一眼，道：“属下鲜于灯以鲜于一族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全族横死。”
鲜于灯每一字都说的极其用力，说话时眼睛死死盯着江沉鱼，恨不得吃了她。
风璃内心更加紧张。
他拼上鲜于一族起誓告发江沉鱼，不留余地，想必已经拿到证据，从江沉鱼入手，顺藤摸瓜，从而引出杨素娥。
但落桑真人岂能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放肆。
沈落雁却轻咳一声，向落桑真人道：“鲜于灯如此郑重，或许已经找到证据，掌门不如听一嘴，若他肆意攀咬，赤虚堂第一个不会放过。”
“更何况今日诸位都在，日后要是有什么胡话传出去，有损江姑娘的清誉。”
她这样说，必然是支持鲜于灯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鲜于灯是陈家的属臣，下属受辱，领导岂能不撑腰？不然以后谁还给你效命。
落桑真人诧异地看着她。
赤虚堂要跟他作对？
一道凌厉的目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又看向玄菟居士。
玄菟居士刚要开口把人劝走，却听云成章叹息一声：“鲜于灯，既然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我姑且听你一言。”
殷颂给自己斟杯酒，道：“我也想听听。”
长乐宗七巨头，江星河和姜婴不在，沈青山没回来，剩下四个人。
云成章和殷颂支持鲜于灯，赤虚堂也支持，反倒让落桑真人和玄菟居士显得势单，落桑真人自然要顾及着他掌门的体面。
“好，本座就听你说，要是你有任何虚言，本座绝不会放过你。”
鲜于灯静静道：“是。”
沈落雁的声音四平八稳：“你既然说江沉鱼逼死鲜于含烟，证人是谁？”
堂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众人的目光都冻在鲜于灯身上。
他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冷然笑意，让风璃感受到呼吸已经停止。
鲜于灯轻轻吐出几个字：“长乐宗弟子谢航。”
风璃的心在这一刻停止了震荡，平静下来，胸口的石头荡然无存，瞬间吸到最清新的空气，舒畅无比。
看来白威已经死了。
谁杀的他？
姜无忌兄弟？方如绥？
风璃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白威死得真好。
她对这个刺猬精没什么情分，当时在襄源城留他一命，主要还是看在狱法峰的面子上，之后推荐他去青丘，是怕他被人抓到，供出真相。
转过眼去看柳羡鱼，只见她也松口气。
江沉鱼低声道：“是吗？”
谢航，不过是个凡人国度的皇子，连继承皇位的资格都没有，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但江沉鱼的平静并未消去多少众人的怀疑，相反，听到‘谢航’两个字，原本不怎么相信的众人更加相信。
纪青荷道：“谢航是西北凡人国度的皇子，从始至终跟着西北征军，三长老班师回朝，他好像没有回来呢。”
玄菟居士不赞同地看她一眼，像是在说这里有你什么事。
过来看热闹、同属于丙班的小胖子万楚剑思索道：“谢师兄没回来，杨师姐和陶师姐也没有回宗门呢。”
众人神情各异。
鲜于灯回头看小胖子，笑道：“这位师弟真是好记性。四个月前，长乐宗开丙班，这一届丙班，可真是血雨腥风呢。”
万楚剑怯生生看一眼云成章，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你误会我了。”
云成章幽幽道：“鲜于灯，以你的能力，既然告发，必然是做了完全准备。我且问你，你要的证据链里，有他吗？”
说罢他指了指万楚剑。
万楚剑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闻得青鹿台有热闹，但他只是普通弟子，死皮赖脸求施润生把他带来，谁知道他管不住嘴，俨然成为热闹中的一员。
“不好说。”鲜于灯道。
万楚剑欲哭无泪。
云成章这话，其实是想把低阶弟子全部保出来，让这群不争气的小兔崽子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高层斗争，不应该牵扯弱小无辜。
但鲜于灯不让他保，云成章郁闷冷哼一声，看了晏双成一眼，晏双成随手一指，直接封了万楚剑的嘴。
落桑真人明白云成章的意思，心里也支持，但见鲜于灯不依不饶，脸上布一层不悦之色。
丹鹤夫人微微蹙眉。
风璃脸上阴云密布，拉了拉海棠的手，带着她默默走到最后面最阴暗的角落。
其实她并不想离开青鹿台，鲜于灯是聪明人，必然做了完全准备，就算白威死了，估计用其他办法串联链路上其他人。
她必须全场看着，听鲜于灯怎么说，观察众人反应。
施润生见状，忙退到最后面，万楚剑被封了嘴，但没有被封住脚，也跟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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