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迎春

一场春雨过后，京城的面貌被雨水洗的焕然一新。阳光洒在青砖铺的地面上，天空又浮现了一道彩虹，街上的行人们合了伞，又慢悠悠的闲逛起来。树梢上的喜鹊又叫着，伴着人们的闲谈。“哈哈，抓不住我！”“来呀，你抢到，我的纸鸢就借给你。”孩子们正快乐的玩耍这，没有发现家中的炊烟早已经散尽，于是他们便听到一声叫喊：“一弦，一柱！快回家吃饭！”两个孩子立刻停止了打闹，闻声赶了回来。“姐姐，那个昏倒的大哥哥，他还在爷爷的屋里躺着吗？”“嗯，也许吧，待会我们去看看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桌前，慈祥的看着两个孩子，他们吃的很香，而老人自己却没有动筷。老人叹了口气。想到儿子驻守边关，许多年来也不向家里写封书信，老伴和儿媳又都因病去世。眼前的这两个孩子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而老人每天的工作便是出城到后山砍柴，烧成炭，再挑到集市上卖，勉强能够有所温饱，儿媳下葬后，家中更不富裕，就连棺材也是半现半赊的。所幸，那两个孩子很听话，也从未让老人操心过。

“爷爷，我们可以去看看那个大哥哥吗？”听到孙子孙女恳求，老人也只好无奈的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像他这样经历过战乱和饥荒的人，在盛世却变得有些麻木了。

华连幕睁开眼，看到两双眼睛正在直直的盯着他，而环顾四周，只有些简单的家具和修补过的土墙。忽然一个声音兴奋的叫到：“一柱，你快看，他醒了！”“大哥哥，你还好吗？”华连幕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满脸的天真烂漫，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抿了抿干的发白的嘴唇。“渴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弄点水喝。一柱，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乱走，我去找爷爷。”女孩一边向门外跑去，一边叫着：“爷爷，他醒了。”华连幕感到有些眩晕，一阵记忆随之进入了他的脑海，似乎如用经历过了一遍，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只是那记忆似乎并不属于他，对于华连幕来说，这也许是陌生的，或说他本来不属于这个时代。

过了一会，老人慢慢走了过来，女孩端着一碗水，跟在了老人身后。华连幕喝了口水，开口问道：“老爷爷，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您家？”“公子，你终于醒了，老朽我昨日山砍柴，回来时天便下了雨，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你倒在雨水里，身上都湿透了，于是把你背回来了，公子看着面生，不知你是哪里人？”“小生来自京城平尔里，是本地人。”华连幕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也罢，既然家在此地，也就好找了许多。”“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他日必定报答，小生名叫华连幕，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老人捋了捋胡子，又搓着他那双被炭灰染黑的手，说道：“老朽举手之劳，公子不必言谢，对了老衲叫李行，这俩孩子是我的孙子孙女。”“我叫李一弦！”“嘿嘿，我叫李一柱。”“有这般听话孝顺的好孩子，您真是好福气！”“话也不能这么说，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看我家这屋顶，方才漏了雨……老婆子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得了伤寒死了，如今儿子驻守边关，已经许久不给家里写信了，生死未卜，就连儿媳也……”“爷爷，这事就别提了”两个孩子一齐说道。“好，那便不提了，看公子锦衣华服，想来也是富贵人家，既然姓华，莫不是和当今圣上沾点亲戚？可惜我儿媳也姓华，倒不曾这般富贵过。”“老人家，请问今夕是何年？”“现在是同太宗安庆十八年，皇上刚一上任就改了前朝的旧政，可这么多年了，我家也不曾富贵过，依旧过这般清贫日子。圣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谁知老朽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死于安乐。”

华连幕和老人就这样聊了许久的家常，他似乎有些开始同情起李行的遭遇了，华连幕自知自己不能再住下去继续连累他们，便和他们道了别。李行知道华连幕丢了钱财，已是身无分文，就硬塞了一张粗面饼给他。华连幕回到了京城才发现，自己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显得无比渺小，身上的钱丢了，而唯一的食物就是老人给他的粗面饼。华连幕穿的想一个富家公子，可衣服上却布满了被雨水浸湿后的灰尘，即使晾干了，也难受的穿在身上，他反倒感觉自己更像是个落难的贵族，实际上和乞丐已经没什么两样了。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认识自己的人，帮他更好的想起那段陌生的记忆，在这巨大的城中找到他的家。华连幕便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在梦里见过一般。喧闹的街道人来人往，却都与他擦肩而过。走了许久，华连幕感到有些饿，就在路边找了个台阶坐下来，啃着老人塞给他的那张饼，却听见腰间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低头一看，是一块玉佩挂在了身上，那玉佩洁白光滑，上面还精致的雕刻着一条小龙，中间还写着个“柒”字。他自言自语道：“呵，大户人家的公子？谁知道呢？”

待一个饼吃完，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便继续向前走着。忽然一个人从后面转过来撞倒了他，而那人背着的药材也撒了一地。他身手灵活，一下起来，又扶起来那人，捡起撒在地上的药材还给了他，而那人还连连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着急……七皇子？原来是您？您看我这，哎呦……”华连幕上下打量那人，穿着一身有些旧得泛黄的白衣，头发和胡子也是半黑半白的样子，背着一个筐，里面还装着白芍之类的药材。华连幕凭借着那段陌生的记忆问道：“您是……杏春堂的王郎中？”那人捋捋胡子，笑道：“对，老臣正是杏春堂的王牧之，无心撞到了您，实在抱歉，这不，丞相夏大人家的千金病了，正叫我去瞧瞧呢！”华连幕想到自己无处可去，便提出要和王牧之一同去，还要帮着他背筐。王牧之推脱了一番，见拗他不过，便只好答应了。

扣扣扣！王牧之挽起袖子在丞相府的鎏金大红门上敲了三下，里面一个小厮打开门，探出头来：“您来了，我家老爷等您许久了，正在厅堂等着，您快去吧。”华连幕和王牧之一同进了厅堂之中，一个正在门前桌案上批改章文的中年男子见到王牧之，立刻放下了毛笔，连墨水甩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哎呦，您可算来了，小女自昨日一直便昏迷不醒，您昨日又去上山采药了，请了几个郎中也没看出来什么，您快随我一同看看小女的病吧。”夏安年转头才看到了王牧之身后的华连幕，又做礼说道：“七殿下，您怎么也来了？”华连幕也向夏安年做礼笑道：“夏大人不必多礼，我听闻王郎中说您家千金病了，特地前来看看，这……出来的急，也没带什么礼物，还请您见谅。”“哎呦，殿下真是会开玩笑，臣哪好意思要您的礼物，您能来看看小女，臣就感激不尽了，那，七殿下，王郎中，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三人来到西厢房夏晴初的住处，侍女洛儿给三人打开房门，只见一个与华连幕年纪相仿的女孩坐在床上，头发散落着披在肩上，她转头看向打开房门的三人，刚想开口对华连幕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下去。华连幕看着女孩，心里一惊，虽然她在那段陌生的记忆里不曾出现过，但他总觉得与她似乎在哪见过。“晴初，你醒了……”夏安年有些担心的说道。王牧之示意他安静些，便开始给夏晴初号脉。结果就是根本没什么病，只是需要多休息一番，连药都没开，他从华连幕身上取下箩筐，嘱咐了夏安年和洛儿几句后便匆匆道别了。“没事便好，也许只是休息少了，那，洛儿，你好好照看着小姐，我就先走了。”洛儿应了一句，便看着夏安年离开了。夏晴初终于开口了，“洛儿，你先出去，我和这位公子，哦不，是七皇子，说几句话。”“是，小姐。”洛儿退出到卧房外，关上了门。“七殿下，小女有礼了……我不曾与七殿下见过，您为何要来看我？”“只是碰巧路过，便想来看看，您不必多想。不过，我看小姐面熟，总觉得我们确是在哪见过的。”夏晴初一边慢慢下床走向梳妆台，一边向华连幕说道：“我也想问的，只是刚才看您也似乎与我有话说的，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您可明白？”原来华连幕的直觉并没有错，既然他是“穿越”到此的，那么就不乏会有其他人也同他一样来到这个年代，所以他曾经一定和夏晴初见过，于是华连幕便试探性的问道：“小姐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