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擎羡装作没听明白,继续埋头练功,许是因为他练功的时候很专注,蒋心也来了兴致,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了一眼。
事实上,白正擎羡的字迹并不好看,很多地方都有些僵化,一看就知道他练笔时间不长。
只是越是这样,蒋心越是感觉到了这几个字的眼熟,她就越是想要捏一捏自己的腿,这几个字分明就是她当日随手所画,如今这几个字,她当真是记在了心里。
蒋心脱下鞋子,跳到了罗汉榻上,待得弄完,她一伸手,将那张纸夺了过去,捏了捏,扔到白正擎羡的面前:“你没事抄这个干嘛?”
“我只是觉得你的书法很好,我也要模仿一下。”白正擎羡唇角缓缓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用毛笔沾了沾墨汁,正要再次提起毛笔,却被蒋心一只手夺了过去。
白正擎羡看着她,就跟看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你怎么跟我开玩笑了?”
“你还没说呢,你把人送到何处了?”蒋心微微扬起眉头。
白正擎羡长长吐出一口气,收回双手,挺拔道:“如果你不知道,我还真觉得你很善良,很宽宏大量。”
蒋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白正擎羡冷冷地道:“把她送出去,我不想要一个肮脏的侍女。”
“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上了一张被窝,你何必呢?”蒋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轻笑一声,“说实话,那天晚上,你不是那个人么?”
“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放在我的后院,也是好的。”
“蒋心。”叶卿棠淡淡的开口。白正擎羡神色冷峻地说道,“普通女子根本不懂包养情妇是怎么回事,你是想让我进入大秦深处,调查一下自己的来历?”
蒋心耸了耸肩膀,“如果你想要,我也不会阻止你,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的身份,比你还要重要。有东西来了?”
白正擎羡扬了扬眉道:“我倒是希望如此。”
“可是,你看我的字,是不是和你一样?”白正擎羡朝着蒋心手上的那张纸点了点,“要不,你给我看看?”
蒋心轻笑一声,道:“你可能忘记了,我只是随意的一句话,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好久没见,你倒是变得这么低调了。”白正擎羡也不勉强,看着她不肯,便从另一只笔筒里抽出一枝毛笔,沾了点墨汁,一字一句的在纸张上书写起来。
她随意的看了看四周,心头却是一震。
他本想着,能有一个傅燕然这样的人,就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连一个叫纪以慕的人都有。蒋心缓缓的低下头,收敛了眼底的异样,也收敛了眼底的杀机。
到了晚上,有丫鬟进来禀告,林氏邀请她去家里吃晚饭。
蒋心回头瞧了一眼倚坐在床榻上休息的人,站起来,吩咐琴儿替自己换上衣服,然后将那根折枝也一并带走。
林氏莫名其妙的准备了一桌子美味佳肴,蒋心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本能的以为这是一顿埋伏。
白宝儿见她过来,还很热情的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臂:“大嫂,你可算来了,我们母子都等你好久了。”
蒋心微微一笑,低下头,给林氏福了一礼。
“那就好,听说你在大狱里,受了很大的罪。”林氏朝二人招了招手,将她往前拽了拽,“你一个小女人家,在那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氏笑眯眯:“当初你被押入大狱,我本想跟王爷好好谈一谈,奈何王爷执迷不悟,实在是难为你了,如今王爷肯把你从大狱里释放,便是对你的认同,你如今也算苦中作乐,塞翁失马焉知非乐。”
“对不对?”
蒋心又行了一礼,一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模样。林氏最欣赏的,就是蒋心这样温柔的人,林氏握紧蒋心的手,摩挲着:“才一个多月不见,你的手就这么粗糙,莫非是在大狱里受了不少罪?”
蒋心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大狱里的日子很难熬么?这地方,简直就是个鬼地方。
白宝儿挽住蒋心的手臂,撒娇道:“好了,别说她今天刚回来,哥哥一定很担心她,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依旧是那么的平静,眼眸中带着几分笑意。
“说的也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这次刚回家,自然要和临渊多接触接触。”林氏道。
她低着头,越发的害羞。
林氏掩口轻笑:“小家伙,你怎么这么腼腆呢?”
“我听人说,在您不在的时候,您的府上,有一个侍女偷偷溜到了您的房间里,是不是真的?”林氏问道。
蒋心心中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默默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氏将她拖到桌旁,道:“幻幻,你给我听好了,男人有好几个妾室很平常,再说了,这小姑娘本来就是临渊娘娘留下的妾室,你管得着吗?”
“你要是怕她跟你抢,大可以将树枝送给她,她虽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可她的身材,却是男人们最喜欢的,万一她怀孕了,你可以将她带回家,让她生个儿子,你看怎么样?”
蒋心看了一眼那根树枝,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在她身边服侍着她的人,朝林氏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然后又低下了头,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事实上,蒋心也不知道那些少女心里都在打着什么主意,王爷和林氏送了多少少女过来?又有谁,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到今天?
不过,她却是一个特例。
再说了,别的不说,就连从小服侍在她身边的玲珑,都毫不迟疑的把她给出卖了,更别说是他们这些被强行送到这里来的人了。
白正擎羡的心里就像是一块顽固的岩石,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自己温暖起来。
用过饭,林氏挥了挥手,白宝儿便提起裙子,冲入里间,片刻后,抱着一个盒子出来,她将盒子递给了蒋心,笑嘻嘻地道:“大嫂,你看,这个盒子是母亲特意送给你的。”
蒋心立刻警惕了几分,她笑眯眯的接过盒子,解开了盒子上的扣子,便看到了盒子里装着的一个小小的花瓶,与她刚到此地时,林氏送给她的花瓶十分的像。
蒋心刚要触碰到玉瓶,就听到林氏淡淡道:“我听折枝说,她之前送你的玉瓶用光了,所以让人送来了。”
“临渊身体虚弱,你这个做媳妇的,可要照顾好他。”
瓶子很冷,拿在手中,有一股淡淡的寒意。
蒋心浅笑一声,将玉瓶收入袖中,点了点头。
“好了,你回去吧,别让林远等你。”林氏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脸,轻哼了一声道:“到底是新结婚的夫妻,我一时冲动,便将你带到了这里,等我回来,定要跟临渊好好交代一番。”
她被折枝搀扶起来,正要站起来,一阵晚风吹过大厅。
蒋心恭礼行礼,带着折枝离开。
晚风吹过,驱散了白天的燥热,带来了春天的凉爽。
折枝紧随其后,眼看就要到庭院,蒋心忽然顿住,看向屋脊上悬挂的那盏灯笼。
随着微风的吹拂,那道血红色的光芒,也慢慢的落在了地上。
“世子妃。”折枝低声叫了一声,一脸茫然。
蒋心看了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跟着折枝走到院落里,刚走到台阶上,便听到她低低的喊了一句:“世子妃。”
蒋心停下了动作,转过脸,那般清澈的眸子盯着她。
折枝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连连后撤,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再次叫道:“世子妃。”
看着那男子半天不出声,折枝想到自家主人是个不会开口的笨蛋,顿时更加大胆:“方才小姐说过。”
黑夜中,她逆风而立,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纱布,谁也看不清她的笑容。
折枝只当蒋心是同意了,顿时来了精神,提高了嗓门道,“方才,你让我给你准备一个下人。”
“我也知道这么说很冒昧,可是现在你都二十岁了,长安城里别的世家子弟,像你这么大岁数,早就生下了孩子,而且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着小妾,现在你的院子里却是空着的,如果被人听到,旁人不会说你,反而会说你不识抬举,没有女人风范。”
蒋心微微一笑,低头看了一圈,视线落在那根树枝上,却让她有些失态。
屋内,一阵一阵的脚步传来,折枝眼睁睁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个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放在蒋心的肩膀上,“方才,你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