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水

那是一间书房。

阳光洒落，照耀在这招牌上，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但也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白正擎羡默默的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女子，片刻之后，握住了她藏在衣衫下的手掌，那是一片冰冷的触感。

三人结伴而行，进入院落。

身穿铠甲，手持长剑，一字排开，一字排开，一字排开，一片死寂。

蒋心蒙了一层轻纱，目光直直盯着打开的大门，余光缓缓扫向了书斋两边的侍卫，她曾经随自己的父皇征战东部边境，也见到了广陵王手下的几个能干的将军。

这里面有十七个人，她都认识。

前方，便是那条阶梯。

蒋心别开视线，跟着白正擎羡一起，单膝跪在地上：“林远，参见父皇。”

“进来。”广陵王沉稳的嗓音响起，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白正擎羡扶起蒋心，给她使了个眼色，便领着人往书房走去。

广陵王正背对着他们，穿着铠甲，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副画满了整个肃州和玉门关之间地形的地图。在这幅地图的边上，还有一幅地图，但却要简单得多。

但又有些区别，那就是这一幅地图上，有着一面面红旗，一面面旗帜，十分醒目。

“这是？”蒋心眸中微微一亮，一股难以相信的感觉，自她的心头升起。

或许是被蒋心这一眼盯得有些狠，广陵王才缓缓转过头，看着她，剑眉一扬：“可是有什么问题？”

蒋心低头，摇摇头，向后缩去，站在了他的背后。

广陵王坐到了一张太师椅上，将手中的盔甲放下，粗糙的手指搭在了一张白色的信笺上，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来了?”

“敢问父皇找我们有什么事情？”白正擎羡躬身行礼，身体前倾。

“也不是有多大的麻烦，只是好久没见到两位道友了，想让两位道友看看。”广陵王道，“两位道友最近身体如何了？”

白正擎羡谦卑的答道：“承蒙父皇关心，我现在好多了。”

广陵王闻言，轻轻颔首，随即看向蒋心，后者正低头躲在白正擎羡背后，将自己的身体遮掩的严严实实：“那你的意思是？你的伤，可还好？”

被广陵王点了名字，她有些紧张的抬头，随后走上前来，对着王爷恭敬的点头。

“好像好多了。”广陵王沉声说道，他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随着微风，缓缓的传到了外面的院落之中。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爹，你没事吧？”白正擎羡就在蒋心旁边，在广陵王没看到的情况下，他偷偷伸出一只手，将她放在一旁的裙摆上的小手抓了起来，握在手里，感受到她颤抖的小手，他用力一捏。

“无妨。”广陵王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日本王领兵离开，怎么没看到你们？”

蒋心也在琢磨着广陵王来府上做的事情，朝雨好歹也是他的人，现在莫名其妙的死去，他来看看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不过，广陵王话中的意思，却是有些不太对劲。

广陵王领兵离去，白正擎羡趁机出了门，她正好抓住这个好时机，收拾一下朝雨，现在没有了那个小女孩的刁难，她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惬意。不过，这个消息，他不能告诉广陵王。

蒋心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心，斜睨着她，重新做了个道别的手势，道：“爹，爹，爹，你离开的那天，临渊身体不适，我也想见你一面，只是我怕爹不喜欢我，所以没有派人过去。”

“连林渊都不让你过去，你还敢拒绝？”广陵王嗤笑一声，目光落在了低着头的蒋心身上，心里的怒火再也无法掩饰，汹涌而出。

仿佛是感觉到了广陵王怒意，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低着脑袋，目光死死的盯着冰凉的地板，没有丝毫的感情。

她摆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

白正擎羡直接掀开衣衫，也跪了下来：“爹，这件事是我误会你了，是我的错。”

“这当然是你的不对。”广陵王眉头一蹙，旋即又是一声轻哼，道，“可你们两个的感情怎么这么好？”

“临渊是幻影的妻子，临渊自然会保护幻影，就像是——”白正擎羡抬头，对上了广陵王嘲讽的目光，“就像是爹爹保护娘亲一样。”

果不其然，广陵王的目光骤然一寒，手中的墨汁猛的朝着白正擎羡丢了过去。

砚台四分五裂，墨水洒了一地，染红了他的衣服。

蒋心战战兢兢地望着，好在广陵王识趣，他知道自己的孩子身体虚弱，不能像白行那样拿着一块墨汁就能将他压垮。

蒋心听到广陵王对涛涛愤怒的喊道：“滚。”

他在蒋心的搀扶下离开了图书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松开了手。

等她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四下看了看，见四下没人，蒋心才缓缓道：“你父亲为何总喜欢用墨汁打人？”

“有没有被打到？”白正擎羡凝视着她的面容，仿佛在回忆那一天，她满身是血的归来。

“不是我。”她甩开他的手臂，道，“是你那个私生子，纪兴。”

“他啊。”叶子晨淡淡一笑，道。白正擎羡立刻装出一脸不感兴趣的模样，来到罗汉床前，脱下鞋子，盘膝而坐。

这一路上，她已经是热气腾腾，浑身上下都是汗水。

她从桌上拿起一把折扇，用力的扇着，吹着风，嘴里还嘀咕着：“好热啊。”

“让她准备些清水，我要洗个澡。”蒋心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白正擎羡打量着她：“肃州荒芜之地，现在这种气候，极有可能发生干旱。”

蒋心扯了扯白正擎羡的衣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娇嗔。

“现在没有，不意味着以后没有，若是肃州还有一个蒋心，你那娇柔的性格，可要好好改变。”白正擎羡敲了敲桌子，叮嘱道。

蒋心连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坐下，白正擎羡却是微微一笑。

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小丫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噗通一声给两人跪下：“小女子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白正擎羡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响起：“备水。”

玲珑诧异的看着气息紊乱的蒋心，半晌之后，她才跪倒在地，“王爷，现在烧火做饭，未免太快了吧？”

“时间不算太晚。”

她默默地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强忍着什么，蒋心看了她一眼，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里屋的一扇帘子后面。

一步错，一步错，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无奈之下，她只得退了出去，按照她的吩咐，准备了一杯清水。

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蒋心终于将头从帘子后面露出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眨巴着看着白正擎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没过多久，玲珑就让人提着一盆清水过来。

她仔细找了找，一无所获，视线落在帘子后面的床榻上，她走了过来，将帘子拉开，“王爷，要不要我伺候你洗个澡，换个衣服？”

“不必。”“你下去。”白正擎羡接着说道。

“世子!”玲珑回过头，看到了朝着自己这边而来的季以羡，忍不住叫了一声。

白正擎羡见她一个字都不想听，脸色顿时一黑：“你听不到我说话的声音？”

蒋心不动声色的从帘子后探出头来，一脸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白正擎羡看着一动不动的玲珑，终于失去了耐性，声音也像那天广陵王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低声道：“出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玲珑一咬牙，直接冲出了房间。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你这家伙，还真不知道珍惜女人。”蒋心打趣了一句，看到白正擎羡神色不对，连忙换了一句，“只是，你这王位也是够惨的。”

“在别处，哪里会有这样和主人作对的下人，要是有这样的下人，不是被活活抽死，就是被发配到别处去了，也就你这么仁慈，才能忍受得住。”

“说到这里，太子殿下当真是仁慈至极。”蒋心向来懂事，当下便拍了一记马屁。

“你什么都不说，谁也不会把你当聋子。”白正擎羡丢下这句，转身就走，脚步轻快，留给蒋心一个模糊的身影。

蒋心撑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