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示人物内心所想)
1998.5.3
曾想过自己会存在于这世上的另一种可能,但绝不是这种——
刺鼻的气息比自主的意识先一步传到了鼻腔,
‘这味道,我是在医院吗?’
眼前一片昏黑,‘我这是,死了……还是昏迷……有意识地昏迷?’
耳边不时传来玻璃器皿间的碰撞声,但并不清脆,很是低沉,嗡、嗡、嗡……
无尽的黑暗让人难以察觉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碰撞的音调逐渐丰富了起来,起起伏伏,甚至抑扬顿挫,竟像极了人声。虽仍没有光亮,但那道声音传来地很是坚定,低沉却流畅。
“1991年8月25日。”我听见那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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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8.25
夜半的月光,清冷。
透过半地下办公室的小窗,将漂浮着的白蜡烛投出跃动的影,正中射在了斯内普正伏案批阅着的牛皮纸上,确有些恼人。
脚边壁炉里随意堆砌着暗色的榉木,因久未生火,或许都已受了潮。
他放下了笔,右手扶额,恰要按按眉心。一只银色的凤凰却突然从壁炉中跃出——“Severus,请到我的办公室来,要尝尝柠檬雪糕吗?”
“柠檬雪糕。” 霍格沃兹钟楼里凌晨四点的钟声正敲响,斯内普站在八楼的走廊里低声说道。本是嵌入墙壁的石头兽竟应声移动,让出了一条暗道——顶棚投射下静穆的灯光,笼照着暗金色的壁纸。一段深红实木楼梯正缓缓爬升。
“Severus,快来坐。”楼梯尽头的门敞开着,斯内普轻叩了三声,便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邓布利多校长正站在他的写字台旁,安抚着像是刚落定在架子上的火凤凰。
“你知道我在忙着做恢复药剂,Albus,除非梅林显灵,让那小子不遗传一点波特家的血统。”
“希望不大,毕竟他已经姓了波特。你知道的,Severus,我总是需要你的。”
‘根据自己在他手下十一年的经验’,斯内普心想‘那只老蜜蜂笑着说话准没好事。’再观察一下他今天嘴角上扬的弧度,Snape只觉得自己脊背发凉。
“记得Lawrence吗?“
‘那个分院后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男孩吗?’
“自然。”
“看看这封信。”
“尊敬的邓布利多校长,
您近来可好?
几日前从府上寄出的礼物按着路途计算,现在该是已经送达了。
作为一个斯莱特林,自我代表家族公开不与神秘人为伍的立场的那天起,世人就已默认我处在您方的庇护之下了。不久前,我从线人那里得知,自己的行踪已被神秘人的残党知晓。如今,已带着妻子逃往欧洲。本不该打扰,但无奈有一事相求。我膝下有一女,为护她周全,我与妻子在十六年前用全部魔力将女儿从家谱中移出。迄今日,无第三人知晓她的存在。但这份魔力守护在我与妻子去世后便会失效,而神秘人的残党此番必是来灭门的。
我想,若能在此前让小女继他人之姓,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故在此恳请校长荐以良人……“
‘魔力尽失?’斯内普忽地记起那张凤凰社的合照,‘不是凤凰社的成员吗?’
“既在您的庇护下,相信Lawrence一家定是已被安排妥当了吧。”他随手将信纸折叠,想要装回信封。
“这信一定是在路上被耽搁了。”邓布利多盯着那信封上已经失去光亮的家族徽章,语气有些失落。
斯内普的食指指肚在那徽章的边缘打着滑,冰凉的触感略有些刺痛,像是它其中正最后挣扎着的点点光辉。
“被耽搁了?”
“这信是从魔法部送来的。”
‘行踪都已经暴露了,还从魔法部传信?’想到这,斯内普的情绪不禁有些激动。他低下了头,像是突然对面前的咖啡有了兴趣。
“的确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邓布利多见他不再说话,便自寻话头,“要加糖吗?”
“不了。”斯内普摆了摆手。
‘既然都已遇害,邓布利多今天叫自己来看这信是为了什么?’他轻抿了口咖啡,接着说道:“善尾工作?”
过于浓密的胡子遮住了邓布利多本就不多的面部表情,但此刻他未曾掩饰的愉悦的语调该是证明了斯内普判断的正确性,“Lawrence的女儿还活着。”
‘女儿还活着?’斯内普瞥向了那信封上的徽章,‘若还有血脉相承,家族徽章怎么会……难道这女儿不是亲生的,可不是亲生的,值得用全部魔力去……?’
他将双手交叉,搭在了胸前,“斯卡曼德先生。”
“什么?”斯内普不能肯定他是不是刚刚看见了邓布利多的挑眉。
“斯卡曼德家族与Lawrence家族几百年来交情至深,”
“可谓人尽皆知。”邓布利多打断了他的话。“在Lawrence的小女儿举目无亲之际帮她一把斯卡曼德先生想必是愿意至极。去魔法部人口管理司办理领养手续,档案经手之人便无一不知斯卡曼德先生的慈爱了。”他闪烁的眼角让斯内普下意识地躲闪。
“这样说来,任谁做这扶养人岂不是都……”他顿住了,‘想要更改姓氏无非是找一个扶养人,除非是找那当今部长才有可能跳过繁冗的手续。除非他是要……这该死地婚姻法改革!’
“这毕竟是Lawrence的遗愿。”
五年前,魔法部为鼓励当今巫师界生育,改革婚姻法,只需持有相关证件便可成为证婚人并自留档案。
斯内普紧盯着他,但却只能看透他月牙形的眼镜。‘难道霍格沃兹的校长平常里会闲到去考证婚人的证件?还真是热心。’邓布利多面前的柠檬茶还冒着热气,腾腾水雾蒙住了他的镜片。‘为什么就笃定我会答应?’
“Lawrence为他的女儿选择了Smith这个姓氏,” 邓布利多熟练地擦拭着眼镜。
“毕竟全欧洲巫师界已知的Smith家族就有十七个之多,自然不会轻易惹人怀疑。可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将Lawrence小姐随意托付给任一个并未了解透彻的Smith。而如今情势下,时间紧迫,更何况,神秘人的余党再度追查起她的下落也是在所难免。你对外身为他们的间谍,那女孩若成了你的人,想必更能护她周全。”
“你要让我娶了那女孩?”斯内普无奈地笑了。
“你和他可是有近二十年的交情呢,他会放心的。”
“可是…Lily。”
“哦,不用担心,Severus,婚姻法早就让反悔了,我们只需等到她真正嫁人那一天。”邓布利多的语调格外的轻松,仿佛他们只是在讨论一盘大局已定的巫师棋,“或是,神秘人真正被消灭的时候。”
“你明知道我是为了谁才坐在这儿的。”斯内普压低了语调。
“我知道你会一直值得信任的。”
“在我娶了别人之后?”他盯着邓布利多平静如湖底的蓝眸,想起了当年Lawrence是如何劝阻他不要跟随伏地魔的。
“名义上而已,Lawrence只是希望你能尽到扶养人的义务。”
“那她住哪?”
“仅仅是暑假需要另行安排,剩下的所有假期她都可以住在寝室。”
斯内普仍清晰地记得是谁在所有斯莱特林哄笑自己只有一个格兰芬多朋友时义无反顾地坐在了他身旁。
“若她不是个斯莱特林呢?”
“除非你能劝动那顶帽子。放轻松,Severus,给她补那些落下的课不一定需要你的。”斯内普的牙已经被咬的吱吱作响了。
他又想起了每次被波特四人组欺负后是谁陪他去的医务室。
“对了,还有霍格莫德的申请表需要麻烦你。”
‘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次Lawrence给他带的宵夜!’斯内普摔门而去。
看着被重重摔上又弹开了的门,邓布利多站起了身。
“的确是个有些突然的要求,不是吗,福克斯?”他关好了门,对着那只火凤凰打趣道。
晨曦的光从窗外投射了进来,‘谈了这么久吗?’邓布利多走回到写字台前,随手将桌面上的沙漏翻转了过来。他打开写字台底下的抽匣,将那封Lawrence家的来信放了进去。
抽匣不是很深,方正的空间刚好是容纳几封信的大小。邓布利多正盯着那几封信笺下的长条盒出神。几封信随意地堆放,遮住了那长条盒的大部分,仅仅留下了深绿色的一角展露在外。
“先生,有您的信。”
‘该是魔法部一楼的通讯人员。’邓布利多心想。
“请随我来。”他看着那年轻的小伙乱翻着身后的工作台,迷茫的眼神里却又有些慌张。接着拿出了一个袋子,又弯下腰挂在了邓布利多的手上。
‘这是被人下了咒吗?’
“好的,谢谢你了,年轻人。”他顺势提起了袋子,左手扶住了那人的肩膀。一股冲击力夹带着陌生的魔力竟将邓布利多的手弹开了。
他低头看向袋子,其中一个深绿色的礼盒上赫然刻着烫金的家族徽章。
“嘭!”窗外七点的钟声惊动了刚刚熟睡的福克斯,它慌张之中扑闪着翅膀打翻了邓布利多的茶杯,也打断了他的回忆。
“哦,福克斯,真是抱歉。”邓布利多推回了抽匣,站起身去关窗。
看着窗子以外渐渐苏醒的霍格沃兹,邓布利多披上了斗篷。
“是时候了。”他轻碰足跟,便从办公室内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