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到这里,我已经不敢在往下想了。
因为我拉他出泥潭,他却是要送我下地狱的。
哪里是和秀才读了些书,和屠夫学了些腿脚功夫。但他刻意藏拙,我也是不晓得。毕竟谁会晓得真的人有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
即便他刻意藏拙,才华也在我之上,不知从何时起请来的夫子反而开始主动给他解惑,又向父亲引荐。
父亲似乎也对他十分满意,有意让他科举进入朝廷帮扶自己,不惜想将自己的小女儿李荷嫁于他。
李荷对李斯的爱意来的很汹涌,大概就是从李斯那张干巴的脸蜕变成翩翩公子开始时,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送信,明天送食,偶尔叫李斯哥哥,李斯是她那门子哥哥,那些小心思我都懂,却也全当看不见。
这里面或许有几分喜欢,又或许也有父亲的意思,既然大家都喜闻乐见,我又何再去苦错点鸳鸯。
毕竟一个妾的女儿要么去高门大户做妾,要么去小门小户当妻。而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大多人只是权利置换的工具罢了。
那句宁当寒门妻,不当高门妾,想来她懂得,又或许她姨娘早以为她谋划好了路。
那日,李斯突然问我:“小姐,可有心仪之人。“他的眼睛是我未曾见过的明亮,让我有些难以招架。
我当初是怎么回答的,“并无,且以后也不会有的。“
那时父亲已经开始与我相看人家,也曾把我叫到书房拿出那些公子的画像,与我说道。
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一丝怠慢,相府嫡出的小姐就是我的枷锁和牢笼,庆幸的是这也代表我不会低嫁,出嫁从夫,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李斯不负众望真的当了官,甚至慢慢在朝堂上分出了一股自己的势力,这让父亲大为不满,觉得雏鸟长成雄鹰已经无法控制,话语中用李荷威胁他就范。
他说:“我在相府呆了整整五年,相爷觉得我手上是否有推翻相府的证据。“
父亲慌了,我知道父亲他很贪,这相府建的说是小皇宫也不为过了,他从无权无势的秀才一步步高升到现在,要说没有干过一些见不得有的事,我是不信的。
李斯和父亲在书房谈了整整三个钟头,里面传来打砸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他提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要求,他要娶我,却是为妾。
父亲从书房出来时,脸色很不好,满脸难掩的愤怒,怒骂李斯是只白眼狼。
可是事事就是这么无常,这世间的养虎为患又何其的多。
我也只是小小的讶异
,计算着我在父亲心中的筹码。我被娇养着长大,大概将我送于李斯也是笔亏本的买卖。但...父亲终将会将我送给李斯,如果李斯手上有推翻性的证据。
毕竟权利财富大于一切,就同他送母亲上别人床一样。
母亲是他青梅竹马的同乡妹妹,两人未婚嫁便私定了终身。只因父亲说没有官身,不想母亲跟着受苦。
即便早年已生下我,高中状元的他却也迟迟未曾娶母亲,再后来更是一房又一房的抬妾室,虽未曾立主母,可他却是承认了我,一个面上有父无母的嫡女。
夜里,父亲还是来找我。还好,我已经想到了,不会有更多的失望。
他说对不起我娘,让她受了委屈,现在万万不能委屈了我,所以他让我逃,给我了很多的银票,告诉我他早已为我安置了良田和家奴,本想大婚时交予我,却没想变的这么仓促。
我有些怔愣的看着他,这一刻服好陌生,毕竟记忆里他与我非不算亲近。
我问他,我走了,父亲如何?
他说:“时局变幻莫测,时也命也,造化弄人。皇帝早就盯着相府,没有李斯,也会有其它人。“
果然,如他所料。我带着小兰出府的第三日,相府被抄家了,而抄家的人正是李斯,相府也成了赏赐他的府邸。
后来父亲服毒自尽,走的悄无声息,至少很安静,也不会变的身首异处。
相府其它人都发配的发配,充公充公,女子为娼,男子为奴,而李荷却成了李斯的丫鬟。
后来我才知道李斯的父亲居然是前振国大将军李安,曾因父亲弹劾被贬官,后来因饮酒过多,回军营路上被敌人埋伏,当场毙命。
我望着有些看不见尽头的田园山茶,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要报仇吗?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他的不幸好像也确有父亲的手笔,可父亲在这件事里真的有大错吗,好像也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