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当我跟着来根先生走出面馆大门时,月已悄然跃上枝头。
我满脸恍惚地跟在来根先生的后边,心里迟疑着,一时间竟不知道此刻做的事情,到底对还是不对。
就在刚刚的饭桌上,来根先生说他找到了姬矢先生住的地方,问我要不要与他一同过去找他。
那我当然是要来的,可……
来根先生!您根本没有告诉过我,你所谓的找到,是指人家根本就不知道的情况下啊!
站在某间单身公寓的大门前,我看着某个无良前辈熟练地撬开人家大门的锁扣,神情和心情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恍惚。
啊,作为一个记者,学会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等姬矢先生回来,我应该不会和来根先生一起被以私闯民宅的罪名抓去警局一日游的吧?
应该不会吧?
我拘谨地坐在一堆集装箱的中间,前面是一小张方正的矮桌,桌面上还放着几瓶来根先生带来的啤酒。
和我的局促不同,这个擅闯入室的人,在这表现得就和他在自己家里时一样,自在得很。
翘着个脚,坐在桌子一角,一边翻着手里的照片,一边往嘴里灌几口啤酒。看见我看过去,他还朝我举了举啤酒罐,问我要不要也来一瓶。
我连忙摇头,嘴上说着“不用”。
虽不是不能喝,但我是不习惯喝酒后那种晕乎乎的感觉,而且也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我转过头来,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拇指搭着拇指,周游的视线打量着这个拥挤的房间。
这儿看着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一摞一摞的箱子堆积到房顶,那空无一物的床上,就连张被子也没有。
除了床头上放着的几张照片外,这里根本看不出一点儿人烟。
姬矢先生离开后,真的住在这里吗?
我内心感到疑惑。
就连我都能租到比这里环境要好的房子,还能养一只猫。那比我厉害的姬矢先生却住得如此清贫,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般想着的我,看到了被来根先生摆在桌面上的照片。
皮肤黝黑但笑得开朗的小女孩在面对着镜头泼水,从照片里扑面而来的质朴与纯真,十分能触动人心。
在这个信息时代的大城市里,这样的笑容,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更别说,这是一张在战场上拍到的照片。
我将它拿起,一张一张地翻阅过去。
从开朗的笑容,到惊慌失措的恐惧,孤身前去寻人的女孩被流弹打中,照片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幕。
而这个女孩,她叫做塞拉,一个把姬矢先生当做自己哥哥的战场孤儿。
我翻阅完,便小心地将它们放下。
这几张照片,都被保存得很好,只有在边缘上才泛起少许黄色。这是经常摩擦后所留下来的痕迹。
姬矢先生他,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吗?
“姬矢他,至今都没走出来啊。”
我听到这句与我所思所想相似的话时,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来根先生。
“来根先生?”
来根晃了晃自己已经空掉的酒瓶,把它放下。他的视线望着台上昏暗灯光下的照片,叹息着道:“他这个人啊,就是道德感太高,太正直了,还有些死脑筋。”
“如果不是他一直都认为这小姑娘是他害死的,他当初也就不会被逼到辞职,也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哎!”
这重重的一声叹息,似乎道尽了所有的未曾言说。我知道,来根先生这是在为姬矢先生感到惋惜。
就像姬矢先生是带我入门的人,而来根先生,也是看着姬矢先生入门到离开的人。
他一直很肯定姬矢先生的能力,也认为他有成为业界启明星的潜力。所以,在姬矢先生离开后,他才会至今都为之感到痛心。
可,就算是这样,听完这句话的我,也还是很想说。
所以,如果是您的话,就完全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是吗?
“咔呲——”
雪白的泡沫溢出,我看着来根先生又开了一罐啤酒,喝了口后。
他边摇着头,边说道:“算了,不说了。像他这种喜欢把过错怪在自己身上,还爱钻牛角尖的人。如果不是自己想通,任别人怎么劝说都是没有效果的。”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把视线看向我,然后加了一句。
“哦,当然。如果是小瑠依你的话,你可以试试。”
闻言,我满脸疑惑地看了回去。
为什么我就可以试试?
“来根先生?”我疑惑地开口。
但还不等我问出接下来的话,来根就先插嘴道:“等等等等,叫我来根就行了。来根先生什么的,听着未免也太分生了。还有啊……”
等等……
突然间,像是某种直觉上的指引,我蓦地转头看向了门外,目光凝重。
那边,好像有什么……要过来了?
一步,两步……
耳边,来根先生粗狂的嗓音依然在说着:“要我说,小瑠依你啊,也是太过客气了。那些个敬称,像是对我啊,或是姬矢,或者是佐久都好,完全是可以去掉不用的。哪怕你直呼姓名,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不会介意,而且……”
到了!就在门外!
“来根先生!”
达到顶峰的强烈预感让我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而下一秒,房门被打开。
我与推门进来,手上还握着把奇怪枪械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姬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