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荷兰池中的荷花,荷叶断折浮水,却是另一翻养眼的景致。
玉白荷花有几朵已经只剩两三片花瓣,其余花瓣散落,浮在清镜之上,载着玉露,在浅茫茫的雾间,恍若仙舟。白,绿凌乱,一点,,一簇,绿浓白浅,这是一池的仙魂,亦是生机黯然的夏。
李青岑身影于清镜中匆匆一惊鸿一瞥,荷露轩随之万籁俱寂,唯剩一池的荷在悄悄蓄力。
李青岑出了荷露轩,走了五、六步,便碰上了住在兰临轩的李青策。李青策从拐角处走出,踩着第一缕朝光,那身影梦幻般熠熠生辉。
李青岑本不想去招呼他这明里暗里的“二哥”,可见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眉眼凝霜似的,冷冷冰冰,连晨光都难以令他温暖些吗?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看着走在自己前面那欣长,挺直竹松一般的背影,扬起唇角微微一笑,立马跟了上去。
“二哥,早。”
李青策捏了一下指头,继续走,未曾有言。李青岑还未遇到过如此沉默寡言,淡漠孤逸之人,便继续逗他。
“二哥哥,昨天谢谢你帮我解围。”
李青岑说着还顺手去勾住李青策的右臂,笑盈盈瞥了一下李青策突然阴沉下去的脸。感觉到李青策手臂突然上来的僵硬感,隔着衣服都可以感受的到他的不悦,李青岑愈发兴起。
“二哥哥,你怎么了,难道你是在……嫌弃我,嫌弃你有一个出生在风月之地的弟弟,所以兄弟间亲近一下,你都不愿?”
李青岑声音委屈巴巴的,但却听不出任何一丝可怜之意。
李青岑缓缓松开了圈着李青策手臂的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装模作样,离李青策远了几步。
“谬言,随你。”
李青策丢下这一句,木头似的继续前往镜阁。
好啊,随我!
原本以为,李青岑是个知礼数,谦逊明德的,结果……他才走几步,李青岑的身体便立马靠近,胆大包天,无礼越矩的抓起他的手,掰开他紧握的拳头,然后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二哥哥,兄弟间理应如此相亲相爱。”
到了镜阁,顾元铮远远的看到李青策和一个陌生素衣男子十指相扣,并行而来和谐的画面,顿时内心五味杂陈。
李青策他……不是说什么……厌与人触碰,兄弟姐妹亦不喜……
怪不得!京都之中娇俏佳人,窈窕淑女众多,丞相之女赵文珍,林尚书之女林丹珞,张将军之女张紫絮……相偏偏都入不了他李青策的眼,原来是好男风。还暗通款曲,金屋藏娇,今天终于肯把意中人带出来了……啧啧啧!他真的很好看啊。
“青策兄……这位是…?”
“李青岑,吾弟。”
呀!没戏了,扫兴啊!
“镜阁已到,还不松手?”
李青岑松开手后,李青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体态端直,翻桌上的书,垂眸,温习功课。
顾元铮十分热情地拉着李青岑的手到自己低桌旁坐下,两个话题就聊开了。
“青岑,你以前在揽芳阁一定受了不了委屈吧?”
李青岑心里虽微微酸涩,但表面淡然一笑道:“尚且能够苟安度日。”
“不过,没事,以后有老师,你的两个师兄宠着你,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头!你大可向我们敞开心扉,什么秘密啊,你顾师兄我准守口如瓶。学业上,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谢谢顾师兄,青岑知道了。”
李青岑第一次听到这种安慰人的话,虽然不能辨别眼前人他话的真假,但是其中的善意,他也能感觉得到,由此心里泛起一丝温暖。
李轩棋来到镜阁后,见到李青岑和顾元铮相处融洽,顾元铮右手撑着下巴,歪斜身子,侧耳倾听旁边的李青岑说话。而他的另一个学生李青策则纹丝不动。学专心致志,习已入佳境,不知是要嘉奖他努力用功还是批评他太过孤漠,好歹是自己的弟弟,居然理都不理,这小子。
了解到李青岑能写会书,吟背诗歌,并知道一些历史典故,李轩棋为此十分惊喜,他的这个学生好像不一般啊。虽然自己只是浅浅一问,他言语间却已透露学识的浅厚,但他似乎并不太愿意去表现自己,多有隐藏之意。
可这背后又让李青岑的心又隐隐作痛。
在揽芳阁他确实读书习字,吟诗唱曲,但仅仅这样又怎能得到齐临的喜欢呢。
成为齐临的侧妃后,他发现齐临对自己逐渐疏离,也不似最初那般对自己珍爱有加。他知道齐临很仰慕京都才子李青策,于是李青岑便偷偷学习,他想多了解了解齐临,想挽回齐临的心。
挑灯夜读,博古通今,什么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他悄悄聘请夫子进府来教他,多想齐临看到时能够欣喜若狂,回心转意。
结果,一次家宴上,齐临居然让自己在他那群狐朋狗友面前抚琴买弄。那时,看着知露挣扎无助又倔强的样子,他悲愤含泪,从房中取出齐临赠给自己的桐木琴,忍着体内蛊毒之痛,一曲《临江仙》毕。他毅然决然挑断琴弦,手指鲜血滴落,接踵而来的是齐临一个响亮的巴掌,真是绝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