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着一座城

故里成茶/著

_

他守着一座城。

这座城里，有他的子民，他的军队，有他的年少，他的守望。

他不是君主，也并非将相，他不是臣子，也并非平民。

那他是谁？

他不过就是个守城的罢了。

这座城承载着他所有的美好。

他看过它的繁华与热闹，也听过他它的哀嚎与痛哭，他目睹过兵临城下的紧迫，也见识过血流成河的悲惨。

这座城展露着“朱门酒肉臭”的奢靡，也上演着“路有冻死骨”的凄惨。

他冷眼旁观，他束手无策，他视而不见。

有人批判他，有人辱骂他，有人憎恨他，有人刺杀他，他都安之若素。

清晨的露，晌午的日，黄昏的霞，午夜的星，他知道它们的妖娆，也明白它们的孤寂。

他沐浴着春华的暖阳，顶着烈日的灼烧，拥抱着秋收的喜悦，迎着飞雪的洗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他锋利的棱角被岁月磨平，他煞人的戾气被风雨消散。他仍守着这座城，仍等着他的不归人。

他等着不归人。

那个人，是他的王，是他的守望，他守着那个人的王城，守着这座荒城，他穷极一生、孑孓一世，终于等来了那个人，等来了一只羽箭和那个人的残魂。

于是，他血洗了羽剑所出之国，君王怎么能没有与臣民与城池呢？

他一笑，便屠了那个人的城，烧了他一辈子守的城。

火光烧天，他站在火中，烟雾迷眼，他泪流满面。

他是一缕亡魂，守过一座空城，侯来了他的不归人。

_

他离开了那座城。

那座城里，有他的子民，他的军队，有他的年少，他的期望。

他是那座城的君主，是那座城唯一的王。

然而他却离开了那座城，把城交付给了那个人。

金戈铁马，战场风沙，热血挥洒，他忘了归家。

有时兵临城下，他会想起那个人说的话：你若想麾师沙场，我为你守城，我等你回家。

他何时归家啊！

他听别人说那座城的酒池肉林、歌舞升平，听别人说那个人的薄凉模样、治国无方。

他眺望远方，也饮酒痴笑。

“醉里挑灯看剑”，他却看见了那个人的嚣张模样，“梦回吹角连营”，他却听见了那个人的低沉嗓音。

他思念那个人，他怀念那座城，于是他弃了他的将士和军队，舍了他的荣耀与城池，跨上他的骏马飞奔至那座城，却在城墙下不觉驻足。

凹到城墙上，那个人站在那儿，寒风掀起那个人的衣袂，细雪覆盖于那个人的青丝。

日月星辰，皆沉沦在那个人温柔如水的眉眼，那个人守着他的城人，等着他归来。

他啊，回来了。

扬起了嘴角蓦地凝固，他看见一只羽箭穿过了他的心脏。

他看见那个人满身煞气的领着军队冲出了城，他看见那个人不顾刀光剑影的向他跑来，他看见那个人悲怆的双眸，他听见那个人无措的哽咽。

别哭，他回来了。

他是一缕残魂，离开了他的王城，爱着那个守城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