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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苍颜娶你(版一)

半世欢喜

故里成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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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闷声的咳嗽在书房内响起,惊慌了虚虚弱弱的油灯。

送茶水进来的随从忙扶住楚止舟,“王爷。”

“无碍。”楚止舟不留痕迹地收了沾上血迹的手巾,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大惊小怪,而后继续提笔落字。

上好的信纸上字迹凌冽不羁,一笔一画却又是如此萧瑟冷清。

见信如晤:又是一年冬至将至,并州天寒否?你可还安好?温远启。

楚止舟盯着这信看着,手上也自顾地装着信,思绪却似乎飘远了。

大概茶已凉,他终于捏着信角,撑着案台,起了身子。

信封触碰着烛火,燃出缱绻了岁月的墨香。

火舌烧尽,信从尾收。

窗外的风钻着缝,吹散了满桌的残灰。

“收拾了吧。”楚止舟披了狐裘,迎着风雪,出门去了。

“是。”随从应着。

这些年,楚止舟总是这样,特别是隆冬之季。

时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提笔写信,写完之后也不寄出,只看着,墨稍干,便烧了。

即使如今年已及艾,亦是如此。

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随从叹声摇头。

这么多年了,王爷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边疆商人啊。

楚止舟坐在“客归来”里,听着说书先生在那里娓娓道着边疆之事。

“话说那并州啊,当年可是匪寨子,来往过路的人,都是竖着进横着出,官家都拿那地儿儿没法子。

要不是楚王爷请缨出马,就那地方,哪儿来今日的祥和安宁,温家的商路这些年也不会走得如此顺畅。”

说书先生捻着他那白胡,又摇着那扇,话音一转,话便转到现在温家掌权人身上去了。

“一说起这温家,就不得不提提这温远了。这人生得颇为俊朗,是个翩翩君子却也是好不风流大胆,就连咱京城的郡主都敢指染。”

屏风后的楚止舟闻言一愣,而后无奈笑着摇了头。

不过当年误会而已,经年岁与人言交缠,今日流入市井,却是这般说词了。

不过俊朗倒是真的,风流也是真的,大胆楚止舟自己就更是深有体会了。

楚止舟嗤嗤地笑了。

只是未曾想到,一切有关于你,竟字字出于说书人之口。

窗外风雪寒,杯中酒尚温,楚止舟一口小酌,目光幽游,仿佛回去了昔日。

不觉中,楚止舟竟睡着了。

夜渐入深,远处有雪压折了枯枝。

醒来,或是着了凉,楚止舟又是咳血又是发抖,随从可吓坏了,忙叫了车,要扶着楚止舟回府。

楚止舟迷迷糊糊地往外走着,正要跨出门的那一刹浑身却是陡然僵硬。

是过了一个严冬,又好像只有一瞬,楚止舟宛如稚孩说语,一字一句生硬艰涩,“他说什么?”

随从却是扑地跪在了地上,颤声重复着方才说书先生的话:“温远公子病危,多不过数日,想在只身埋骨边疆前,再见一见那停在楚州的泊舟。”

胸腔似乎被隆冬的雪封冻,狠狠砸上一记,便让人佝偻了身子呕出了血水来。

像坠落在雪地的红梅,惊艳了一世的凡夫俗子,砸碎了无数的蜚语流言。

“备马。”楚止舟踉跄着出门,却是一头栽进了雪里,“去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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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的雪总是夹着雨滴,落在脸上,不冷,却有些疼。

半月的行程在累死了十多匹良马后,硬生生的被楚止舟缩成了六日。

抵达之日是冬至卯时。

然而送葬的缟素却仍是蹉跎岁月的遗憾。

六日的马不停蹄,冻僵了四肢和神智,楚止舟想要下马,却跌在了地上。

他踉踉跄跄地打乱了送葬的队伍,扑到了棺材前。

那么多的尖叫咒骂,那么的混乱不堪,都在掀开棺材的那一刻,化为虚无,远去。

即使多年未见,楚止舟也知道,真的是他。

棺材里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皱纹匍匐在脸颊,青丝也恍成了白发,漂亮的眼眸合得如此不甘与艰难。

“温远。”楚止舟哽咽着,曾经驰骋疆场、权倾朝野的朝臣,而今浑浊的眼里涌出了泪。

他伸出手,颤抖地抚着沧桑的容颜,唇瓣嗫嚅,“我来了。”

相识,他是接待来客的郡王;相处,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分别,他是一腔抱负的权臣。

云轻水流,往事不堪回首,也不曾为谁逗留。

冻僵的血从口中喷薄而出,落在了棺材上,也滴在了温远手上。

楚止舟在天旋地转之中,倒进了寒冬的雪里,眼神在泛白的天色下渐渐失焦。

曾经,他说过:“若你再次进京,我会以迎亲之势为你接风洗尘。”

可是,直至死去,温远也未再次进京。

昔日,他说过:“终有一天,我们会迎着世人的目光,并肩而行。”

然而,直到埋骨,他们才得再次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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