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成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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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莫斯科红场,阳光明媚,音乐悠扬,古老却又富有朝气。
一个身着米色衣服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正在放映的大屏幕。
她将近四十,看上去却像是二十几岁的女孩。
俄罗斯女孩爱丽丝收好画架,朝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Hi,”爱丽丝在女人旁边坐了下来,“You sit here longer today than before.”
埋在围巾里的半张脸抬了起来,南笛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这人长得并不算漂亮,只是看着很干净,而她身上却有种惊艳了岁月的温柔。
“My name is Alice, and I often paint there.”爱丽丝指了指自己方才画画的地方,而后从背包里拿出了刚刚画的画,递给南笛,“You are so beautiful that I can't help but draw you.”
“Thank you.”南笛接过画,温柔一笑,“I'm Nandi.”
爱丽丝惊呼着瞪大了眼,“Dear Lord, I have read your book. You are a very gentle person.”
南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如此赞誉她。
爱丽丝热情地拥抱着南笛,“Dear Nandi, I'm a fan of your book and your reader.”
“I'm sorry Alice, ”南笛笑了笑,黑曜石般的眸中荡漾着冬日的暖阳,“I have only one reader in my life.”
南笛望着渐渐变幻的大屏幕,声线温柔缱绻,“Would you like to hear my story?”
——
近年来,有一档名叫“卿心所向”的直播综艺节目不仅火爆国内,甚至国外某些广场屏幕也都会上映它的一两个片段。
这期到来的嘉宾非常特殊,是“卿心所向”的编导老师苏予卿女士。
灯光晕着橘黄的暖,洒在苏予卿身上,没有岁月的瑕疵,也没有丝毫不惑之年的痕迹。
“卿心所向”没有排练和稿子,所有的环节都是即兴发挥。
主持人是随机选出来的,是个大约二十几岁女孩子,她问着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苏导这是第一次参加自己编导的节目,请问您为什么会来参加?”
苏予卿微笑着,“因为我在这里说的话足以让任何人听清。”
苏予卿笑着的时候没有平日里的严肃,话音里甚至有几分温柔,主持人受到感染,再开口时明显放松了不少,“哦?苏导想要在这里说什么呢?”
苏予卿说:“我想和你去看朝霞风光,走过喧嚣海浪,我想和你同赏雾凇沆砀,嗅着樱花暗香。你看,那是大海的模样,你闻,那是花开的芬芳。嘘,你听,万物都在说,这是爱你的嚣张。”
主持人懵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道:“刚才苏导开口的时候我都愣了,听到后面才想起,原来这是情话啊。”
主持人调侃道:“苏导是想用《想》表达和路先生的感情吗?苏导是要向大家坦白路先生了吗?”
苏予卿是编导界的一把手,感情问题无论是观众还是黑粉都想挖掘的,却奈何这么多年也只是知道她与路先生有关系,而那路先生究竟是谁却是一大谜。
主持人以为抓住了看点,谁知苏予卿却说:“路先生只是我的好友,大家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
毕竟还是太年轻,苏予卿说得如此直白,主持人有点尴尬,赶紧岔开了话,问:“那苏导为什么要突然背起《想》呢?”
“给我的爱人。”苏予卿轻轻地弯着嘴角,好似化开的雪山冰泉,清冷又温柔。
她注视着摄像头,款款而言:“我爱的人是个作家,执笔为戎,以梦为马,不那么娴雅温柔,也不曾暴躁不羁,却是喧嚣尘世中,我惟一的岸头。”
柔和的笑意中闪过了冷,苏予卿说:“你们也认识她的。”
主持人曾在苏予卿手下做过事,从未见过她如此柔肠百转的一面,隔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着大家感兴趣的话:“哦?他是谁?”
苏予卿红唇微启:“《想》的作者,南笛。”
分明嘈杂的现场霎时寂静,主持人震惊道:“南笛是个女人!”
笑意终于从苏予卿脸上彻底褪去,替代的是冰封惊颜的冷,“是啊,她是个女人。”
苏予卿冷冷地扫视着观众席,扫视着所有的摄像头,仿佛要将她心底的痛与恨全部化为利刃,穿透世人的心,“你们口口声声的说不要在意他人的眼光,爱情不分性别,可是你们呢?从《想》发布以来,你们整整网暴了她两年零九个月!”
“她是个女人,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主持人有些失控了,言语刻薄锋利,“你也是!”
苏予卿笑了,苦涩又残忍,“是又怎么样?你们不照样看我编导的影视,照样捧她的作品。”
“我不是她的读者!”主持人说。
苏予卿挽起耳边的碎发,眼角微微上挑,有着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她这一生只有我一个读者。你们,不配。”
——
宝蓝色的眼睛映着光芒,爱丽丝激动得站了起来,她指着大屏幕,用着生涩的中文说着:“南笛,那是苏予卿,你的爱人。”
“是的,”南笛轻轻地笑着,礼貌而温和,说:“你可以说英语。”
爱丽丝摇着头,即使语序有些杂乱,神情却是坚定诚恳:“我的中文很差,用你的语言我愿意。”
“上帝和我一起祝福你们。”爱丽丝在胸前诚恳地画了个十字,然后不解地问南笛:“为什么没有和苏予卿不在一起,你们很喜欢对方。”
“中国不是西方,这样的爱情很难得到认可,”南笛垂眸看着手中的画。
画得很漂亮,只是她独自一人坐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有些煞风景的伤感和落寞。
南笛轻声道:“中国人有太多的顾忌,身份,家庭,父母,朋友……这些都是感情的羁绊。”
爱丽丝俯身紧紧拥抱着南笛,“我不懂,抱歉。”
——
现场已经恢复了正常,主持人也被迫换了一个,苏予卿继续说道:“不知道大家记得那部女主字幕有误的电影吗?”
“曾经,我想着该怎样爱她,余生,我将永远爱着她。”主持人主动将那段台词背了出来。
“其实并没有错,那是我对她说的话,”苏予卿眼眶有些氤氲,话音轻柔得像羽毛拂在心上,“我该怎样爱她,我将永远爱她。”
——
不远万里,那个漂亮的编导在京城呢喃着“卿心所向”。
不过几厘,这个温柔的作家在红场低语着“吾生之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