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炎解了披风,顺手便披在了舒窈身上,抬眼却望向青龙的方向:“还请青龙大哥带路。”
说罢不等舒窈说话,便已然同青龙说笑着去了。白雾氤氲,披风上残留体温却让人暖进心底。青龙与秦无炎渐渐朝前院去,倒是留了一个弟子模样的女子在舒窈身旁,那女子朝舒窈道:“姑娘这边请……”
她领着舒窈往原本的住处去,才进了院落门,便骤然停了脚,规规矩矩道:“朱雀圣使。”
抬眸望去,小狐狸正在廊下温暖的小窝里睡着,皮毛油光水滑,想来被照顾的很好。一身紫衣的蒙面美人立在窝前,温柔地看着小狐狸。听了人声才抬眸瞧着二人。
舒窈虽来鬼王宗住过一些日子,与这位朱雀圣使却不过几面之缘,并不熟稔。她缓缓上前,亦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朱雀圣使安好。”
幽姬微微颔首,还没有说话,小狐狸便已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懒懒地抖了抖皮毛,抬眸瞧见舒窈,后腿一蹬,便已然落入她怀中。
幽姬微微叹了口气,走到舒窈面前,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吩咐道:“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你阿娘。”
“是。”舒窈低眉应道。
“缺了什么,告诉盼儿便是。”
想来盼儿便是身边那位小姑娘了,舒窈依旧乖巧道:“是。劳烦朱雀圣使挂心了。”
交代完,幽姬并未多待,只留下舒窈与盼儿二人。舒窈将小狐狸放进还有余温的窝里,转而道:“你叫盼儿?是‘期盼’的那个‘盼’么?”
盼儿点点头,答道:“是。我是新入门的弟子,被分配到姑娘房中,陪姑娘修炼,随时听姑娘差遣。”
“你以后便叫我舒窈吧,以后便是同门了,不要姑娘姑娘的这般见外。”弄得跟丫鬟、小姐似得,舒窈做了那么久的丫鬟,实在是听了觉得闹心。
“是。”盼儿依旧低眉顺目答道。
“我这不像其他地方,以前我也是就是个端茶倒水伺候过人的。你就不需要这么这么小心翼翼。以后我们既是同门师姐妹,要相互照应才是。”说罢进了屋子去,又回眸道:“我赶了好久的路,实在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儿。你先忙,不用管我。”
此时雪后天晴,太阳刚刚冒了头,就已然在西边,是以并不刺目。落在狐岐山顶的积雪上,徇烂夺目。秦无言却已然无心欣赏。鬼王宗的宗主正在等他。
他踏入正厅的门,青龙便已然告退,只余下他与万人往两人。他拱手行礼,道:“宗主。”
万人往这才回过身去,沉声道:“倒是要感谢你,将舒窈送回了鬼王宗。”
“天书本就是鬼王宗之物,无炎不过是原物奉还。”
“哼,”万人往冷笑一声。“你那个师父,觊觎天书已久。你却将舒窈送回了鬼王宗,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什么事都瞒不过宗主。”秦无言礼貌微笑道,“无炎此来,还有师门的一道口信,愿与您结为同盟。”
万人往没有回答,秦无言继而又道:“如今我圣教各派,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奉还天书,正是为了表达我万毒门结盟的诚意。”
“天书本就是我鬼王宗之物,你这又算得了什么诚意。”
“舒窈在定海庄为青云弟子所劫,若非在下,恐怕舒窈已落入青云之手。这个时候,青云那几名弟子,应该已经将她送至道玄面前,取出天书了。”秦无言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儒雅的浅笑,一丁点也没有那狠绝的毒公子该有的样子,缓缓道:“渝都城中,师父他老人家错下判断,得罪了贵派与碧瑶小姐,让我代为转告,还请宗主见谅。”
他几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万人往如清冷刀尖般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甚至能看到他微微咬牙:“以毒神的脾性,竟能说出见谅这样的话?秦无言,你这个信口雌黄,未免也扯得太过了把。”
秦无言依旧淡然而恭敬道:“在下的确是诚心为结盟而来。何况还有一事,无炎还要求宗主应允。”
“毒神最得意的弟子,竟还有事要求我鬼王宗应允?”
“我与舒窈,早在五年前,在渝都时,就已然相识。无炎对舒窈,爱慕许久,眼下她又入了鬼王宗。此番前来,还有一事,便是想向鬼王宗提亲,若得宗主首肯,无炎必将照顾好她。万毒门与鬼王宗,更是结秦晋之好,为生死同盟。”
万人往却不过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却迟迟不开口应允。
见万人往未曾开口,秦无炎原本俊朗的玉面僵了僵,却只一瞬,便已然恢复那淡然的微笑:“如今炼血堂早已式微,合欢派几乎隐退,而长生堂又不成气候。从此万毒门与鬼王宗,便是生死同盟,守望相助。还望宗主应允。”
舒窈才入鬼王宗不久,万人往只见过几次,看起来极为乖巧懂事的模样。乍一看,似乎是个联姻的好砝码,却令他总想去探究这乖巧背后的真实模样。他扫了扫秦无炎淡然微笑的眼眸,没有应允,却也未曾拒绝:“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虽入了鬼王宗,可她母亲终究尚在人世。你既有此心,不妨等上几日,容我考虑考虑吧。”
“谢宗主。”秦无言躬身作揖拜别,恭敬却自然地退了出去。合欢派几乎退隐,派出去寻合欢派金瓶儿的人也还尚未回狐岐山,这鬼王宗的宗主又岂会这般容易答应。
与鬼王宗主这样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周旋,自然是令他小心翼翼,说话时亦要时时拿捏着一个度,眼下终于放松下来,得以喘息片刻。经过舒窈所住的院落时,未曾听见她常有的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转念一想,便已然抬脚跨了进去。他看了看正在雪地里打滚的小狐狸,缓缓抬脚往舒窈房中去。房间中的陈设依旧如原样般干净整齐,桌上的茶壶里连茶水也没有。好在他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为房间增添了几丝人气。
盼儿听见动静进来,被房里忽然多出来的一个大活人吓了一跳,脸也多了几分红晕,结结巴巴地行礼:“秦公子好。”
秦无言看着床榻上正休息着的某人,将食指摆到唇前,朝盼儿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一时盼儿竟然有些尴尬,不知该进该退。正在她进退维谷间,秦无言终于抬脚往门外走去。
盼儿如蒙大赦,跟着退了出去,关了房门,正欲回自己房间时却被秦无言叮嘱道:“她身上有些内伤,待她醒了,给她服下这丹药。每日服上一丸,连服五日。”
她接过丹药的瓷瓶,连声称是。
舒窈起身的时候,已是戌时一刻,让盼儿去寻了些吃食囫囵吃了,填饱了肚子,便道抱着小狐狸出去逛逛,亥时方归。此后便向盼儿道要睡了,未曾再出房门半步。
鬼王宗的夜,月朗星稀。积雪还未化去,映得整个院落亮堂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