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观南

景和初年，观南宗大选。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青梧山不复往日常青，于其上层层楼宇依山而建，昂首望去，青砖白瓦，错落有致。

——

茶室傍水而建，一泓碧水，九曲长廊，翠竹环绕，清新幽雅，自在清凉。

在清香的烟绕里，除去茶水被灵力煮开的声音，尽是喧嚣。

一名弟子跪坐于案边，他猛的将茶水灌入肚中，苦涩蔓延味蕾，他将茶杯砸在案上，“天下第一宗的选拔如此轻易？不可置信！”

“诶诶，这可是上等的好茶，你别糟蹋！”

“谁知道呢？都说这观南宗出了名的难进，还不知道接下来有没有坑。如是行差踏错，估计就立马收拾包袱滚了。”

“说起出名，观南宗也有个出名的人儿。”

“什么人？”

“洛小熠啊。家中长辈说他尚未走上仙道之时，那可是一个意气风发啊！万里挑一的天才！我观人间百年，尚无一人有过之。”

“这么厉害？那他仙道怕不是顺畅多了？”

“恰恰相反啦。他可是修仙中一等一的废材，屡屡碰壁。我可没见过十年还在练气期徘徊的废物！”

“听说啊，这个废物还被掌门收做亲传。德不配位。”

“哦？德不配位？”一声极轻的低喃从门口传来，尾音上挑，如清澈的溪流，清冷温润。即便如此，也抵不过此人两字一停顿，五字一咳嗽。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

来者神情懒散，甚至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只不过少年面色白如玉纸，眼覆白带，便愈发衬得笑意薄凉似刀。那人嘴唇发紫，宛若冬日枯枝落雪，稍有不慎就会被捏碎，簇簇化为薄雾一般，却偏偏身形犹如翠竹挺拔，教人一时难以分辨。

具父母、大父母,衣纯以缋;具父母,衣纯以青。如孤子,衣纯以素。

这人……双亲已离世了。

“他道行极浅，却已是孤子了…”

有人认出他镶边含义，出声道。

“而且是个瞎子，病秧子……”

闻言，众人纷纷陷入死一般的寂寞，茶室徒留缕缕白烟飘荡。

——

“在下洛小熠，承掌门命，特此领汝等入桃源境。”洛小熠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散漫，他缓慢动作着，而后执剑一礼。

未等众人发问，他手中猝然灵剑飞出，悬浮于空中，缕缕淡蓝色灵力萦绕于其上，剑气逼人。

弟子剑通身莹白，甚至剑柄处挂着木牌，“熠”字随风飘荡。

洛小熠淡然处之，掐诀，霎时灵力冲天，整个茶室开始剧烈摇晃，瓷器碎片散落一地，茶香四溢。

灵剑出鞘，直冲云霄。

众人纷纷冲去廊下，昂首观望。

那道剑影横贯长空，化作万道金光，在迷眼的风雪屏障里，穿云刺来。

锵——

光华耀目。

——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洛小熠走在前头，只觉得氧气很稀薄，呼吸就很困难，故而他行走极其缓慢。众人也不好多加催促，在座的谁也不知道传闻里的废物是个瞎子还是个病秧子。许是听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洛小熠也没有力气去稍加管控，只剑意锋利，削铁如泥。清风徐来，几片绿叶在空中旋转飞舞，半垂半掩间桃花瑟瑟。

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

“诸位走入瀑布之中，入眼便是桃源境。”洛小熠负剑而立。

“桃源境，入门最后一场选试。其间或危机四伏，或良辰美景，愿诸位坚定道心，凯旋而归。”

洛小熠侧过身，原先被其身影挡住的石碑呈现，悲壮的意志刻在掉漆的石碑上，字迹像一把剑，剑气已横秋，锋芒毕露。

——“终日乾乾，与时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