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真正发现,以前掩盖着的、没有表露在外的灵魂深处,悄然开放了一株看不见颜色和形状的花朵。
它也许不漂亮,没有香气四溢,但的的确确是挣脱了层层束缚,跌跌撞撞,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终于呈现在别人的视野里,毫不惧畏地将自己奇怪的外表展现出来——
每一面,它都暴露得一览无余,完完全全地交给别人来评判。
只管自在地盛开,不论谁说谁看。
花期有多久?什么时候败?什么时候再开?
它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一个未知的地方,它找到了和自己相识相通的伙伴。它愿意,与它一起接受灌溉,一起生长,一起面对四季的变换。
可是,它没见过它的模样……
“辋川。”
“嗯?”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一面?”
“这个,先不谈。”
“?”
“你不喜欢我们现在的状态吗?互联网搭建的平台就是我们相遇的地点。”
“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难道不比现实生活中的聊天室好吗?”
“你不想见我吗?”
“当然不是喽,只是从网络到现实,我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接受。”
我承认自己有点突然。
“现在还是网恋。等感情深了,我们都准备好了,再相见吧。”
“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点击发送后,我看着安然躺在床上的卷毛熊,蓦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爱上了网友,他送我礼物,跟我表白,我同意了与他相处,甚至渴盼已久去面基……
这真的是我吗?
多多在门后嗷嗷叫着,我起身打开门,它溜进来就冲着床跑去——
可惜它太矮,技术还有待提高,没能爬上床。
“汪汪汪……汪汪……”
奇怪了,平时没看它对床这么执着。
它想要的是那只熊?
“好了——”
“那个东西我不能给你,如果你喜欢,我专门给你买一个新的迷你娃娃玩,好吗?”
“乖——”
“汪汪……”
“你最近没有看书啊。”
“啊,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我猜的,你都好几天没发朋友圈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辋川这个人,总是猜我,又总能猜对,倒不如让他给我算算命,一定比求神拜佛灵验得多。
“那你猜猜,我正在做什么?”
“嗯……我猜,你最近在准备一个比赛。”
“这么厉害。”
“嘿嘿,这是心有灵犀嘛。”
“你再猜猜,是什么比赛?”
“这我就不知道了。”
五天前,我报名参加了学院组织的演讲比赛,在家准备演讲,录好视频上传。
演讲这种事,我并不擅长,于是搜索了很多资料,去学一些技巧,还加入了学习通演讲与辩论协会小组,看看其他同学的想法。不过,即使这样,依然压力很大。
“不用担心结果怎样,全力以赴就好。”
辋川的这句话再次回响在我耳边。
半月前,我的成绩出来了,专业排名较上次落了两名,是第三。
我没有那么好强,但是说不失落是假的。
妈妈得知以后,跟我预想的一样,她很生气,责问我为何退步那么快,我一字不言,继续用沉默来逃避。
她看着我,憎恶又痛恨的眼神令我惶恐不安,我分数低了,位居别人之后,可我仍旧不认为自己是个罪人!
我就那么差劲,那么不尽人意吗?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乖乖认错,随后自觉地写一封长长的道歉信,忏悔我的过失,去征求她的原谅,可是现在——
我绝不会那样做。
于是,在那一天,我跟她发生了争吵,是我记忆里第一次与她争吵。
她似乎说尽了脑海中所有难听的词,见我依旧没有认错的意思,反而与她顶嘴,她气急败坏,我不为所动。
僵局一直维持下去,直到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不知电话里说的什么,她急慌着拿了包和手机就走了。
一走就是半个月,她半个月没有踏进家门。
我与她赌气,并没有发消息问她情况。
就这样,我独自在家呆了十五天。
自由的日子是那么珍贵,过得又那么快,我尽情地做想做的事,放纵轻盈的灵魂——
就在今晚,把客厅所有灯都打开,把音响打开,为自己营造一个大大的舞台;穿上三年前搁置了的舞鞋,找到中学参加文艺表演的那身白色舞裙。它长时间压在柜子里,有些褶子需要熨平
不过那不重要——
在舞台中央,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唯有我一个人。
夏风阵阵,是为我伴舞的姑娘;微雨淅淅,是给我伴奏的琴师。
台下的观众,有多多和卷毛熊两个。
跳到疲倦,跳到大汗淋漓,我终于停下来,毫不顾忌地躺在地毯上,只关一扇窗,任凉风吹拂,任雨点侵袭……
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清脆悦耳,我不由得站起来向窗外看去——
一片茫茫,没有绰绰人影,只有莹莹的青草白花,摇曳生姿,朦朦胧胧。遥遥望去,那样的景象让我想到莫奈的画:深远幽雅,浪漫生动。
这样的景象瞬间激发了我的灵感,于是,没过多久,我完成了最后一部分演讲词。
稿子写好了,就算任务完成了一半。我关掉所有窗子和音响,爬到床上倒头就睡,伴着雨声很快入眠。
得意于现在的自在和安宁,我仿佛忘记了一切。
世界上的瞬息变化无数,往往在不经意之间,就让人意识到,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然后,自动从眼下的状态中剥离,被强迫着走进另一个昏昏沉沉的空间里去——
但是,所有的快乐抑或是自己梦想着得到的东西,曾经拥有过,只要拥有过,就足够了,不是吗?
至少,对自己来说,那不再是一个仅存在想象中的事物,那么遥不可及;我可以说,那一刻的感觉足以令我铭记,多幸运,才触摸、感受到它,我多么满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