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拉着萧奕归进了厨房,此时的姜梓荞还在和一堆带洗的碗奋战,何玉看了看萧奕归,深呼一口气就走到了姜梓荞身边。
“妈”
“怎么了?”姜梓荞头都没抬,只是草草应了一声,那碗上有片污渍老是洗不掉,她只能拿钢丝球一下一下用力搓。
“我…”何玉顿了顿,“我明天要去学校可以吗?”
“啊?”姜梓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何玉,一脸震惊,转而又变成了严肃,“不行,你现在才好呢。”
“可是我要是还不去上课我就跟不上了。”
“那也不行,要是用脑过度落下后遗症怎么办?”
何玉耐心地和姜梓荞解释:“妈,我都脑症荡快两个星期了,已经快好了啊!”
“那…”
姜梓荞还想要说什么,萧奕归的声音打断了她:“阿姨,真没啥大问题了,一般就是一到两周就可以正常上课,只是伤口注意点儿而已,您就让他去吧,不然他可能就在地上打滚耍赖皮了,再说了,现在他这样是可以不住校的,每天都能回来,更好照顾些。”
何玉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但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乘胜追击说服他妈才是正事儿,激动地将萧奕归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本就刚从何玉牵着自己的小手上勉强分了一点心思出来帮何玉说服姜梓荞的萧奕归现在更是控制不住了,这可是小人儿自己牵的,现在还抓得更紧了,难道是没感应到吗,但这也挺好,小人儿的手透着股微微的凉意,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蔓延出来,透过他的身体,逐渐侵占他的躁动的心,像是在自己耳边徘徊的亲密低语,勾的自己魂儿都丢了。如果自己是妖怪故事里无辜的老百姓,那何玉一定就是吸人精气的妖精,一步步地诱惑他走近,诱惑他把自己的身心都交予给他,这么妥妥的是个负面教材了,可萧奕归愿意当这个负面教材,甚至恨不得多来点儿。
萧奕归后边儿连何玉和姜梓荞说的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心里自顾自的想象,脸通红了都不自知,只晓得何玉最后一脸欣喜的看向自己,又猛的看着牵住的手,脸也“腾”的一下红透,赶紧收回了手,只是拉着他的衣角出了厨房。
二人待了一会儿之后就告别了,直到第二天清好了东西才又在何玉家见了面,因为陈芷树又要外出工作的原因,萧奕归“不得不被迫”请姜梓荞送他一程,姜梓荞更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在去学校的路上,何玉仍是望着窗外发呆,眼神晦暗不清,不晓得在想些什么,萧奕归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呆,窗外天气正好,阳光透过车窗不偏不倚地打在何玉脸上,白的有些病态,他看见何玉摇下了车窗,微风带着仲秋独有的气息撩拨着何玉的发尖,惹得他不觉红了脸,他眯着眼微仰着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干净畅快,完全没感觉到萧奕归几乎粘在他身上的目光。
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何玉摸摸自己的口袋,发现自己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转头看见萧奕归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就接了。
“喂,妈。”
“喂,奕归啊,我刚刚清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从前的东西…”
“从前的东西?”萧奕归微皱着眉面露疑惑。
“就是…”电话那头的陈芷树说话含糊不清,犹豫之意滋长,她那边安静了几秒,最后只听见了她的一声叹息,“家里不是没有你爸的东西吗,现在我找到了。”
何玉心里咯噔一下,微微抬眼看向萧奕归,此时的他也愣住了,微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法出声,调整了一下坐姿,气息有些不稳
“妈,你先放在那边,等我回去再看…”
“额…那行…那我放你房间里了啊。”
“嗯。”萧奕归简单地应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何玉看得心里不舒服,一脸担心地看着萧奕归,却不晓得拿什么来安慰他,姜梓荞也只是在前座不停地往后视镜瞟,不知从何安慰起。萧奕归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能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是种什么滋味。
萧奕归似是感受到了两人关心的目光,自顾自地苦笑了声,抓着手机不自在地转着,虚虚地说:“没事的,不用担心。”
何玉伸手想去抓住萧奕归,最后只是无力地在空中抓了抓,无声地收回了手,脸上的担心并没有因为萧奕归的那句话而消减半分,毕竟这来的太突然了,谁都没有准备好,搞的现在车里的气氛变得很僵硬,谁都不说话。
萧奕归默默将手机塞回口袋,深呼了好几口气,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总有些什么东西要突破防线,奔涌而出,他呆呆地盯着前方,脑袋早就变得混乱。
当时的车祸来的突然,将萧奕归一家的生活彻底打乱,幼时的他曾不止一次的质问上天——为什么要夺走最爱他疼他的人,可上天始终没有回应,他憎恨上天,将不公的命运强行将自己联系起来,他被其他人嘲笑是个没爹的孩子,甚至被孤立,被欺负,他很委屈,对上天的憎恶一再滋长……
当时的陈芷树一再坚持这场车祸不简单,但当时的警局办公消极,甚至对她恶语相向,每每落的个狼狈不堪的下场,萧奕归虽然也觉着不简单,但没有人相信他,人们只有安慰,对于他们娘俩的说辞从未相信过。
“芷树啊,这就是场车祸,你就别多想了……”
“芷树,这年头开车不注意发生车祸的事件太多了,你就别执着了……”
……
“陈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我们公事公办,不会搞错的!”
“你个死娘们儿,被妨碍我们办事儿,说了是车祸还不信,你再在这里闹就等着被关吧!”
……
有时候现实就是那样,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但萧奕归只能相信万事都有例外,也许父亲的死真的是巧合呢……
可是在许许多多无声的夜里,自己总会想起那张脸,那张自己再也碰不到的脸…
思念成了满山遍野的草,野火一烧便掀起无数热浪,无情灼烧着天真的他,让痛苦无限包围住他幼小的身子,勒住他的脖子,快要生生被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