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韬看了他一眼。
齐思钧没注意,接着说:“他性格愣直的,但是照顾人起来特别上心,但是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有时候有些娃娃脾气,你多担待。”
郭文韬皱着眉头:“你确定你不喜欢他?”
齐思钧愣了一下:“不不不,不喜欢。”
郭文韬收了纸头正脸开始听课,留齐思钧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心里头说不出哪儿不是滋味。
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玫瑰呢?多好闻啊。
唐九洲觉得生而为人他实在太抱歉了。
家里穷得铃儿响叮当的,为了勤工俭学,趁开学课还不多,来离学校一条街的酒吧打工,穿了小西装小马甲小西裤小皮鞋。
打卡上班十分钟,小西装小马甲小西裤小皮鞋就被来喝酒的漂亮男孩子吐得一个不剩。
唐九洲一边换衣服一边怀疑那个男孩把打出生开始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倒在他身上了。
酒吧没给实习生准备多余的工作服,唐九洲只能换了自己的T恤牛仔裤,回来盘子还没端起来呢,被男孩劈头盖脸一顿嘲笑。
“你穿得好土啊哈哈哈哈哈……”
邵明明确实是喝大了,喝得上南下北左东右西的。
面前这个黑框眼镜的男孩子脑袋在地上转,脚在天花板上走,长得像个外星人。
唐九洲在心里默念了十遍:顾客就是上帝,上帝就是人民币。
“你喝多了。”唐九洲扶住跟个橡皮糖一样从高脚凳上滑下来的邵明明。
邵明明抬手往唐九洲脸上招呼:“渣男!敢甩老子!看我用猪油焖你的大宝贝!”
唐九洲下身一疼。
看着是失恋了来借酒浇愁的。
“还能走吗?是学校里的学生吗?要送你回家吗?”唐九洲着急忙慌地问。
赶紧把这座泥菩萨送走,散架在自己的地盘上谁也担待不起。
唐九洲抬头看了一眼邵明明面前迎宾一样一排空酒瓶和一排满当当的酒,旗鼓相当。
大有下半辈子血管里面流酒的气势。
“你叫什么?”邵明明伸手搭住唐九洲的肩膀,啪一下把人拉过来,两个对不上焦的眼睛盯着胸牌一顿猛看。
“唐⋯⋯唐、唐九⋯⋯唐九渊?”邵明明笑着拍唐九洲的肩膀,“哈哈哈哈唐九渊你好呀!”
唐九洲翻了个白眼:“洲!唐九洲!”
“粥?”邵明明嘴里冒泡泡,“不喝粥,我还没醉呢,不用喝粥。”唐九洲勉强地撑着面前这个醉得当场能八仙过海的男孩。
“你坐直!”唐九洲把邵明明摆正,像摆超市货架上的娃娃。
那边就算喝醉了,还是很有安全意识,两个爪子扒拉着唐九洲的衣袖:“你是什么东西?”
唐九洲皱眉:“和你是一个物种!”
邵明明笑得七荤八素的:“是O吗?”
哦你问的是这个啊。
唐九洲心里纠结了一下。
不能在失恋的O面前说自己是A,有生命危险,这是天字第一号规定。
“我是B。”
“哦。”邵明明打了个满意的酒嗝,“那太好了,来你坐着,我跟你讲讲那个混蛋玩意儿。”
“我在上班,我⋯⋯”
面前这个坐个高脚凳腿都不着地的男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唐九洲摁进了椅子里:“我跟你说,那个男的一边跟我恋爱,一边跟七八个人搞暧昧,微信里标注宝贝1宝贝2宝贝3呜呜呜我前五都没排进,我真的是瞎了我的漂亮大眼睛看得上他!呜呜呜呜呜……”
现在唐九洲的衣服上又多了眼泪和鼻涕。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唐九洲拍着男孩子的肩膀,“你有什么朋友的联系方式吗?我让他来接你。”
“嗝。”邵明明又打了个酒嗝,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那个通话记录第一个,是我室友郭文韬的新电话。”
唐九洲一手挂着邵明明,一手艰难地播出了电话。
“喂!你朋友在酒吧,喝多了,你快来。”
周峻纬一接电话就原地一个弹跳:“谁?什么?我朋友?齐思钧喝多了吗?”
唐九洲看了一眼怀里的男孩子。
原来叫齐思钧啊。
这边邵明明跟失了智一样掐着唐九洲的脖子。
“你快点!”唐九洲呼吸困难,“要出人命了!”
邵明明想不到的是,郭文韬也在这个酒吧里。
他更想不到的是,郭文韬喝得比他还多。
郭文韬是来壮胆的。
他加了周峻纬的微信,那边通过得也很快,他置顶得也很快,一句“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郭文韬读了四百来遍。 如果让郭文韬用一个词形容自己的性格,他能中肯地说出一长串。
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表面刀子底里豆腐哪个梁山好汉没个压寨夫人的一面⋯⋯
外头给他传得神乎其神,底子里连个A的小手都没牵过,长了这二十来岁昨天第一次感受到心动的感觉。
就那个长得又徐志摩又沈从文的男人看了自己一眼。
就不可理喻。
一个正常人类使用微信的第一句话是“你好”还是“您好”呢?还是洋气一些说个“Hi”?还是发个表情包缓解尴尬?还是不说话等着对方在清理好友的时候礼貌地问一句“你哪位”?
郭文韬又往喉咙里倒了一杯酒。
烦死了。
人活着干嘛要谈恋爱呢?
其实郭文韬也没有喝很多,但面前五个小酒杯子在他眼里已经是十个了,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郭文韬伸手扯了个服务员:“洗手间在哪里?”
服务员看他醉得不轻伸手要扶:“那里,我扶你⋯⋯”
“不用!”郭文韬伸手甩开,一步三晃荡三步一低头五步一抬手地飘了过去。
迷瞪着眼睛,郭文韬看了看女厕所又看了看男厕所。
我是男的女的来着?
低头跟兄弟对视一眼。
哦,男的。
运气很好,进门第一件就虚掩着门,大概不是有人刚进去就是有人刚出来。
郭文韬现在的脑子思考不了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上去邦一下推开了门。
蒲熠星引以为傲的鼻子差点就地粉碎性骨折。
“嗷!”
这边嚎了一嗓子郭文韬才慢慢抬头,反应过来一平米不到的小空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喝多了的人是开了0.5倍速的,郭文韬抬头的速度慢慢的,笑开来的样子也慢慢的,像个睡鼾实了的小树懒:“哎呀,不好意思。”
蒲熠星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右眼皮直跳。
郭文韬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是他昨天刚喜欢上的人,眉眼他都记得,昨天晚上他还梦到了。
刚才还心心念念惦记着怎么发微信的人,现在一秒出现在面前,跟个上帝的礼物一样,郭文韬满心欢喜的。
“是你。”郭文韬脚底下跳踢踏舞一样打架,人横着就往蒲熠星身上扑。
蒲熠星本能地接了个满怀。
郭文韬的手从脖颈旁边蹭过去,蒲熠星后颈上的抑制贴掀起来半个。
一股子气味瞬间冲了出来,郭文韬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味道很淡很淡,甚至可以说是聊胜于无,不像种气体反而像个活物,充斥了整个小间之后也不急着往郭文韬身上引,味道里都带股高傲,在鼻翼边试探后才进门,也不愿过普通的器官,直接作用在神经上,味儿都没闻到郭文韬已经浑身酥麻。
蒲熠星也是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摁住了颈后的抑制贴。
在这小隔间里擦枪走火可不在他的人生必做清单上。
新鲜的味道是阻住了,但已经漏出来的香气就够郭文韬浑身都迷离。
“这是什么啊?”郭文韬提着鼻子也没闻出个究竟。
“罂粟味。”
郭文韬亮晶晶的眼睛一瞪:“那闻多了会上瘾嘛?”
“不会。”蒲熠星回答得不解风情,“微量。”
郭文韬撅起嘴来:“你好没意思啊。”
怀里的人要撑着才不会掉下去,眼眶子红红的,脸上开心和委屈掺半着,像个手里握着糖果却吃不到的孩子,是柳下惠见了都要动两下脑筋的程度。
蒲熠星咽下一口口水。
大概懂得外面人为什么都说他漂亮了。
郭文韬一头醉着一头又给信息素刚冲了个满头,这会儿愈发不清醒了,一直手勾着蒲熠星的脖子,一只手就往脸上招呼。
捏捏脸颊肉又摸摸下颌线。
郭文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真好看。”
猫咪在怀,会撒娇会挠人,蒲熠星觉得多少有点热。
“我好喜欢你。”郭文韬说。
出口的话跟棉花糖一样,软滋滋的,一根手指头戳下去就是一个坑,一个尾音还拐了三拐,听得蒲熠星心头直颤。
看是醉得不轻,说的话也不一定算数的,蒲熠星把郭文韬好不容易摆直,柔声问:“知道我是谁吗?”
郭文韬当然知道,齐思钧纸头上写的名字在脑子里转了两圈。
齐思钧说他不喜欢别人搞错他的名字,所以郭文韬叫得小心翼翼的:“峻纬……”
靠着的人瞬间僵住了。
“什么?”蒲熠星皱起了眉头。
给哄上云巅又一脚踹下来也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猫咪倒是来了兴致,抱着蒲熠星的脖子,叫着他以为的名字:“峻纬!崇山峻岭的峻,经天纬地的纬!对不对?我记住了!”蒲熠星手心冰凉。
喝醉的人容易把面前的人认成别人,这个道理蒲熠星懂得。
以前只在小说和电影里看过那种美人在怀、嘴里却喊着别人的情节,彼时还觉得俗气,现在自己身临其境感受一下,只觉得脊梁骨都发颤,又气又恼,却还无奈得说不出什么话。
“你喜欢周峻纬吗?”蒲熠星轻声问。
郭文韬迷瞪着眼睛,话也听不清也懂不了,只当面前的人是要跟他玩个游戏,马上蹦跳着笑开了:“嗯嗯!喜欢峻纬!”
蒲熠星眼前一黑。
“好了好了。”蒲熠星拍拍郭文韬的背,“不要跳,喝过酒会吐的。”怀里的人安静了。
“你乖乖在这里呆一会儿好不好?”蒲熠星跟哄孩子一样柔声在人耳边轻语,“我出去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你等一等。”
蒲熠星把马桶盖子盖上,抽了两张餐巾纸擦得仔细,然后摆布娃娃一样把郭文韬安放在上面。
“叫谁?”郭文韬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蒲熠星叹了口气,没说话。
上下看看,人是没什么迹象,但以防万一,蒲熠星从口袋里抽出一根抑制剂,给郭文韬来了一针。
“唔!”猫咪一爪子拍在蒲熠星肩膀上,“痛!”
蒲熠星揉了揉郭文韬的头:“我就在外面,有一点点难受就叫我。”
走出小隔间,蒲熠星靠在门上,平复了一下呼吸。
他出来不是为了郭文韬,更多是为了他自己。
拨通了周峻纬的电话,蒲熠星心头说不出哪里就这么不舒服。
那边的电子女声都很无情:“不好意思,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蒲熠星放下电话。
隔间里的人是乖觉,半天没发出声音的,蒲熠星也没胆子进去看一眼,只能盯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
脸也红了,衣服也乱了。
心里头也更乱了。
周峻纬火急火燎地赶到酒吧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蒲熠星。
“哎你怎么也在……”
话没说完就被蒲熠星打断了。
“在厕所里。”蒲熠星拍了拍周峻纬的肩膀,“祝你幸福。”
在蒲熠星离开的背影里,周峻纬不知怎的品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