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3年,冬月廿六,大雪。
“将军!将军!夫人生了!”稳婆在屋内大喊,“是双生子!”
房门打开,稳婆抱着裹在襁褓中的婴孩出来,尉迟昌从稳婆怀里接过孩子,朝那襁褓中看了一眼,便说道:“长得这般丑,像俩瘦猴子。”
“将军哪能这样说!”旁边的丫鬟翠喜看了一眼尉迟昌,话语里倒是有些埋怨,“那刚出生的婴儿皮肤皱了些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而且少爷和小姐是您的子嗣,怎能说像瘦猴子?夫人若是知晓了,定要有几日不搭理你。”
“瘦猴子就瘦猴子,大不了以后多喂些。”尉迟昌把俩孩子抱给翠喜和鸳鸯,准备进屋看看姜氏。
“将军!你此时进去不妥当啊!”稳婆急急匆匆跑到尉迟昌面前,想要拦住他。
“为何不妥当?我夫人在里面,我作为夫君进去照顾一下也不行?”尉迟昌有些恼怒,“怎么,还需要你来教我如何做一个有妇之夫?”
“这这这……这里面血腥气太重了,不吉利。”
“我一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你与我说血腥气不吉利?”尉迟昌听了稳婆的话觉得可笑,便吩咐,“老李,那报酬给她,送一下。”
稳婆自觉言语不当,接过报酬,不等李管家送就匆匆离开了。
*
“哎呀,我的茹月啊,苦了你了,想吃些什么,我给你送来。”尉迟昌冲进屋子,嘴里不停念叨,“我与你说,刚刚那稳婆……”
“咳,将军,还有人在呢!”姜茹月尴尬的咳了一下。
“将军,夫人,奴婢先退下了。”
“嗯。”尉迟昌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内心还有一丝窘迫。
等到丫鬟退下后,姜茹月用手指戳了戳尉迟昌额头,无奈道:“你这人当真是不稳重,刚才跑进来那样,哪有个将军的样子!”
“我那不是太过担心夫人……”
“咳咳……”姜茹月突然咳嗽起来。
尉迟昌轻轻的拍姜氏的背,见她缓解了些,便起身去倒了些温水端来,待姜氏喝完,又帮她重新把被子掖好。
“若是当年你不曾与我同去,也不会落下了病根。”姜氏并没有接话,只是将脸偏向了一边。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将军,孩子呢?”
“我抱给翠喜,还有鸳鸯她们俩了。”尉迟昌说得坦然。
“你……”姜茹月有些头疼,她家将军当真是……算了,“你叫翠喜还有鸳鸯进来了。”
“翠喜!”尉迟昌朝门外喊。无人应答。
“鸳鸯!”尉迟昌又喊,还是无人应答。
“翠——”“将军,翠喜和鸳鸯怕少爷和小姐冷着,就没在外面候着!”门外老李回话。
“那你把她俩叫来啊,还要我来吩咐吗?”
“是。”
没过多久老李就回来了。
“将军,翠喜和鸳鸯到了。”
“进来。”
翠喜二人抱着孩子站在屏风外行礼:“将军,夫人。”
“翠喜,鸳鸯,把孩子抱给我瞧瞧。”姜茹月从翠喜、鸳鸯怀中接过孩子,满眼怜爱的盯着怀里的婴儿。尉迟昌也往姜氏那儿瞟了眼,心想:这瘦猴子有什么好看的,竟看得如此痴迷。
“将军你瞧,”姜氏将身子偏向尉迟昌,欣喜道,“长得多像我们俩。你看这眼睛多有神,这鼻子……对了,我们孩子起什么名好?这次可不能像老大一样……”“好了,夫人,该休息了。”尉迟昌本想等到她絮叨完,再从她怀里抱过孩子,可他见姜茹月这架势,哪是一时半会儿说得完的?而且他看见她的脸色明显比以往要苍白许多。
“将军,你还没回答我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明日。明日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商议也不迟。”
“可是……”
“翠喜,照顾好夫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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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4年,冬月廿六
“表兄,恭喜恭喜啊!”
“客气了!进。”
“尉迟将军,双喜临门啊!可得折腾了!”说话的人是靖远侯,方鸣。
“方兄!怎的不见成羽?那小子……”
“别提了!今儿一早就没影儿了,现在还没找着!”
“我家那混小子要不是今日有大事,指不定又要跑去哪儿。走!喝酒!杯酒解千愁!”
“话说咱俩也好久没喝过了!哈哈!”
说着两人就准备往里走。
“尉迟大将军,我一来就这么着急着进去,怎的,不欢迎我?”尉迟昌回头一看,是丞相周仁。方鸣也瞧见了,他拍了拍尉迟昌的肩,笑着说:“好好招待我们的丞相大人。”又看向周仁,“周丞相,告辞。”随后,离开了。
一遇麻烦事儿,溜得比谁都快,这周仁也是,不请自来。尉迟昌无奈。
“周丞相,今儿怎的有兴致莅临寒舍?今日犬子的周岁宴会办得寒碜,怕是入不了丞相的眼。”
“将军谦虚了。我也是喜欢小孩子得紧,怎奈内子也甚是喜爱,倒使我瞧不上几眼。这不,想今日来瞧瞧令公子和令嫒,过个眼瘾。不知将军是否介意鄙人的冒昧?”周仁说得恳切,倒让尉迟昌不好回绝。
“丞相说笑了,我夫人也看得紧,我也未瞧上几眼。“尉迟昌作出“请”的姿势,道,“自是这样,丞相请进。”
“多谢。”
*
“夏儿,还记得娘亲昨日同你交代了什么吗?”
“照顾好弟弟妹妹。“尉迟夏答道。
尉迟夏近几年让尉迟昌和姜氏操碎了心。起初还好,尉迟夏平日也还记得要晨练,要读兵书。可自从在学堂认识了方鸣的儿子方成羽,便成日只想着跟着方成羽逃学。这也就罢了,可方成羽虽逃学,但人家考试次次第一,而尉迟夏考试次次末名。尉迟昌也常说:“烂泥扶不上墙!”
“文三,过来。“姜茹月招呼一旁正在扫地的小厮。
“夫人。“文三行礼。
“今日你便守在少爷小姐身边,记住没?”
“是,夫人。“
交代完后,姜氏便带着翠喜和鸳鸯离开了。
尉迟夏站在一旁,看着尉迟冉同尉迟安疯闹,嘴里不停抱怨:“娘亲也真是的,非要我来守这俩,本来可以和成羽哥出去玩的……
“哥哥!哥哥!”尉迟安朝尉迟夏跑去。
“干什么?”
“想吃点心,好吃!“尉迟安笑得灿烂。
“娘亲让我守着你们。”尉迟夏也有些饿,可今日办生辰宴,厨房里人多,要是带上这俩活宝,不仅容易被发现,若是让娘亲知晓,定是要责备他的。
“想吃!好吃!”尉迟冉拽着尉迟夏的袖子,吵着闹着。
“你们两个在那个亭子里面等着,”尉迟夏指着不远处的亭子说,“我不回来,你们俩谁也不准离开。听懂了吗?”
“嗯嗯。“应完二人便跑向了亭子。
尉迟夏又对文三吩咐:“那俩活宝交给你了。看好。”
“是!”
尉迟夏满意地离开了。
“文三哥!”文三回头一看,是与自己一同进府的元宝,关系还不错。
“元宝,你怎的在这儿?今日你不是应该……”
“你先跟我走!“不等文三把话说完,元宝就将他往亭外拉。文三不明所以,自然不会离开,便挣脱了元宝的手,问:“我为什么要走?夫人命令我在这儿看着少爷和小姐,我是一步也不能离开的。”
“你……你娘今早上突然病倒,你弟跑来找你,刚好夫人瞧见了,就让杨柳给了我些银子,让我先带她去医馆。可你娘见不到你,死活不肯医,我这才回来找你。”说着,元宝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拿给文三看,似要证明话的真实性。
文三瞧了瞧那钱袋的布料,确实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布料,便问:“是哪个医馆?”
“福安医馆。”
“元宝,你帮我看着少爷和小姐,若是大少爷问起,你如实说便是。“说完,文三便匆匆离开了。
跑到半路,文三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夫人身边跟的是翠喜和鸳鸯,没有杨柳;而且杨柳今早回乡探亲了,估计两三天后才回来。
“那银子……完了,要出事儿了!”文三想通后,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去,“太糊涂了!”
*
“这盘鲜花糕应该够他们吃了吧。“尉迟夏盯着眼前装好了的点心,吞了吞口水,可转念一想:我若吃了,他们不够,定要央我再去一次。“罢了,罢了,也差不了这点吃食。”
走到一池塘旁,尉迟夏抬头却瞧见对面一蓝衣小厮抱着俩孩子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再定睛一看,那穿粉衣的小孩竟是尉迟冉,另一个不出意外就是尉迟安了。
“干什么的!站住!”尉迟夏大喝一声,那小厮愣了一下,随即狂奔。池塘太宽,跨不过去,若是绕,贼人早跑没影了。情急之下,尉迟夏就用力将手中装着点心的纸袋掷了出去,刚好砸中了小厮。
蓝衣小厮一吃痛,两手就松开了,孩子也就滚落在了地上,可昏迷的尉迟安却滚进了池塘。
“尉迟安!”
“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