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烈阳高照。
燕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肿瘤科病房里,住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
老人瘦骨嶙峋,看向沈愈择的眼眸已经浑浊不堪。
沈愈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颗参天大树,生机勃勃。
正是日落时刻,夕阳西下,阳光懒洋洋地洒下,直至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
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你还想活吗?爷爷。”
老人轻轻点点头,似乎用尽了全力。
他静默站了一会儿,随后叫来主治医生,当着老人的面,他平静地说出四个字:放弃治疗。
老人瞪大眼,嘴里不知是在说些什么,像是愤怒,像是震惊。
待医生走后,他才走向病床,蹲下身,温柔道:“爷爷,我没有钱了。爸爸他不想管你,你的病,花光了我的所有积蓄。我们,不要再治了。”
他的语气温柔,眼神却像一潭死水。
“你去死吧。”他静静地说出这句话,“你早该死了。”
沈愈择起身,做了个拔氧气罐的动作,放声大笑起来。
他走出病房,在走廊里点了一根烟。
他也不抽,就那样等着那根烟燃尽。
灰烬满天飞,老人在病房里寿终正寝。
过了没几天,沈愈择为他办了葬礼,来的人还不少。
原来,那位老人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盛极一时的燕市首富——沈正品。
上世纪六十年代,社会混乱不堪,沈正品就是在那时靠走私枪支弹药赚得盆满钵满。再后来,社会发展,他也金盆洗手,开始正经做生意。
他这一生中有很多个女人,有两儿一女,还有一个私生子。
沈愈择就是那个私生子的儿子。
他的不幸,全拜沈正品所赐。
他恨沈正品,恨到血液里,恨到骨子里。
于是在听到沈正品患病后,他对沈家人承诺,老爷子治病的开销由他来出,他让沈家人关门闭嘴,过好自己的日子,老爷子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
自沈正品生病,大权旁落,沈家人忙着争家产,没人在乎沈正品。
于是,他如常所愿,开始照顾沈正品。
照顾是真的照顾,沈老爷子终于开始愧疚。有回,他叫来律师,立了一份医嘱,为的是沈愈择。
他给沈愈择留了两套别墅,和总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
沈愈择在看到那份合同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笑出了声,太可笑了。
这么些年的苦,这么些年遭别人的白眼,只换来了这么些东西。
不过他也不稀罕。
他早就爬到了高处。
葬礼结束,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愈择抱着老爷子的骨灰,开车上山。
那是全燕市最高的山,是全燕市唯一一个临海的山。
“爷爷,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缓缓吐出一口烟。
尼古丁暂时麻痹了他的心。
抽完那根烟,他打开骨灰盒,将那东西扬了。
沈愈择释怀地笑了。
他站在悬崖边,跳了。
如羽毛,轻飘飘,随风落入海。
海水进入鼻腔,进入肺部。
记忆在脑中,他如走马观花。
他快死了,他想。
终于终于,沈愈择,结束了26年被欺凌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