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转变（二）

大夫来过后，告知大娘子我身子无碍，只是常年饮食不佳，需好生调养一番。大娘子听后让开了几副方子，又差人让厨房紧些准备点小食，交代珍儿好生照顾我，便离开了。

待她走后，我佯装醒来。

“二小姐可还好？方才可吓坏珍儿了。二小姐今日何苦去厨房这样大兴闹一场？”

“我一切都好，你安心便是。有些饿了，你且去厨房拿些吃的吧。”我不愿多谈。

她看我不愿多说，肚子里那些问题便生生咽了下去。跑去厨房拿吃的来了。

少顷，她带着一整盒食盒回来了，有宫保野兔，奶汁鱼片，蝴蝶暇卷，炒珍珠鸡，还有那碗绿豆马蹄水。一起来的，还有李忠。

“哎哟，二小姐您醒啦。”李忠谄媚的样子，与此前威风的样子判若两人。“先前是奴才该死，只紧赶着忙老爷与二娘子的膳食，怠慢了二小姐，真是老奴愚钝呐。二小姐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人计较。这些个膳食都是厨房新做的，还命人加紧制了二小姐想要的这绿豆马蹄水来，还望二小姐不嫌弃。”

我望着他一脸笑意的样子，恍惚间只觉着如梦境。原来，只因大娘子一顿呵斥，我的境遇就能如此不同。原来，受宠的滋味是这般，高高在上。于我，却又是这般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你既做了，我自不会嫌弃。既已知错，便下去吧。”我淡淡回到。

李忠看了看我，没敢再搭话，默默退下了。

珍儿在一旁若有所思，却也不敢吱声。人人都感受到我不一样，人人都疑惑我为何不一样，却无人意识到，王府里的小姐，本就该这样。这些，本就是我应有的。

想了想，又觉着不对。我从前在这王府本就无人在意。这样没有靠山的孩子，与路边的野孩子，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想到这不禁叹了口气，假装诧异到：“今日膳食为何这样丰盛？李忠又为何对我这般低声下气？”

“二小姐，珍儿也想问呢！今日真真是撞了邪了！二小姐晕倒后，李嬷嬷命人将您送回房，还喊了大娘子来。大娘子踏入这饮笙阁便算了，命我去请大夫后，我听闻，还狠狠斥责了厨房的奴才们，还说要告诉老爷，晚些时候要惩罚他们！”珍儿见我终于开口，忍不住将自己心中所想倾泻而出：“莫不是大娘子今日去天宁寺里冲撞了什么，转了性子？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可她们对二小姐好，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我便知珍儿性子急，想法也简单，她这样的婢女，我是万万不敢将内心真实所想与她托出的。

“是啊，为何呢，我也纳闷呢。大娘子当真训斥了李忠他们，还说要告诉我爹，要惩罚他们？”

既要做戏，那便做全套吧。

“是。”珍儿若有所思，问到：“怕不是大娘子见李忠他们照顾二娘子太过上心，想了个由头，想要责罚他们？”

“我这样的身份，我爹怕也是不会理的。” 我的好珍儿啊，大娘子若要借机找李忠的麻烦，何苦需要用我这样不起眼的丫头片子做文章呢。你还是歇歇，先让我吃饭吧，这些饭看着也太好吃了。“即不知她们要做什么，我们且受着吧。”

折腾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换来这一桌子好菜，可别浪费了。我喊珍儿赶紧与我同享，毕竟这么些年，珍儿跟着我也属实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

原以为晚膳前，会有一出大娘子心疼不受宠的二小姐，让老爷责罚以李忠为首的家丁们以儆效尤的戏码，没成想天已渐黑，府里没有任何动静。

果然，趁她刚从天宁寺回来时闹一出，趁热打铁总是没错的。否则待她细细想来，怕是要等再见过汝王夫人那位相士，再作定夺了。也好，这几日也还能落个清闲。

肚子又饿了。李忠这个半吊子，怕是看大娘子雷声大雨点小，只当大娘子今晨一时脑热，实则并未把我当回事，便又开始目中无人了吧。故意命人不送晚膳来，好出出今日被我这人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二小姐踩在头上的恶气。

“珍儿，你且去厨房问问，今日晚膳为何还未送来。”

“二小姐，要不再等等吧，从前也有送来得晚的。看今日这样，大娘子怕是一时脑热，定是不会责罚他们了，要是再与他们起冲突，怕是往后日子更不好过了。”珍儿劝到。

“你且去，犯不着起冲突，只好言问问约摸何时能送来便可。”

珍儿拗不过我，只得去了。

谋而后动，厚积薄发。冲突自是不必再起的。但这不受宠而备受冷落饱受屈辱的戏，我得认真演到位了。

大娘子倘若来日真要将我归入她的名下，且得师出有名，有理有据。她总不能与我爹说，她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将我收入长秋殿，才可保她女儿魂魄安宁，抑或跟我爹说，她眼红二娘子又要有子嗣了，担心二娘子往后骑到她头上。我总要送她点合适的缘由，因势利导，好让她可以假扮一场心疼我爹的骨肉任人践踏而想要好好将养我的戏码。

不一会儿，珍儿托着瑶盘回来了。与往日一般，盘上一碗清粥，两碟小菜。

我笑了笑，可好，连食盒都用不上了。说到：“都凉了，我一个病人属实是吃不了这样的饭菜。你且自己吃吧，吃好后把药给我煎了端来便是。”

说完便转身进入里屋，躺在床上歇下了。

吃苦和卖惨这两件事，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信手拈来。这些年在王府如何被践踏，我自是一天也没有忘记。与其说我想借大娘子让自己过上好一些的生活，不如说我想的是有朝一日，我能真正有权力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刀俎之利，鱼肉之糜，我何尝不知。

既有选择，我为刀俎，又有何不可。

只是，真心于我来说，便是奢侈品。就连自己的贴身丫鬟，也不过是计中一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