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是呼啸的风声,车内是压抑的电话铃声。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张欣刚要说话就听到沈忌说
“先接电话吧”沈忌不敢听,也不敢想
不可能是她啊不应该啊!!!可如果不是张姨给沈忌打电话的话,昨天晚上沈忌就不会知道王青森有应酬,王青森就不会来找沈忌,也就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
不!张姨不可能知道王青森有应酬,多么大的客户需要王青森去应酬?可张姨的反应……难保她不知情啊……
“喂志远,啊对,阿沈在我这呢”
沈忌心中一惊!自己怎么就把这位给忘了?
“开免提”沈忌压低了声音
张欣明显开车的动作一顿,单手摘了耳机,打开了免提
“喂喂,欣姐?”电话对面传来的是富有磁性的中年男声,可能是因为没有回应,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嗯嗯你说”张欣从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忌,在与沈忌视线交汇的一瞬间躲闪看向了前方的路
“我就说领养的孩子不能要,那心眼指不定有多坏呢,他今天能害老王,明天就能害你啊”
“阿沈不是那样的人”
“他刚从国外回来,三年啊,足够改变一个人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苏志远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老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前一阵子不是想和老王离婚吗?我可以帮你。”
“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呢你怎么帮?你现在能掐他人中把他掐醒我跟你姓”张欣没好气的说道。
“哈哈,让他醒来?这我不会,但我能让他永远醒不来,张欣,我需要你帮我,你不是恨透他了吗?你帮我,他S了后公司最有可能就是我接管,到时候他给得了你的我能给,他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
“真的是你?志远,为什么?”张欣的声音在颤抖。
副驾驶上的沈忌明白了,王青森S了,自己进去了,最大的赢家不就是苏志远了吗?可真是枉费他一番心机拉自己下水,只是这手段也太低劣了,稍微想想就能猜出是他,果然被老王说中了,他这个发小从小就爱自作聪明,傻里傻气的。想到这,沈忌不禁笑出了声。
“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凭什么?!凭什么他王青森永远高我一等?!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就比我大了五岁,为什么我要事事不如他?!我就是要他S!!!”
张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晃了晃神,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心!!!”沈忌惊呼
张欣慌神的功夫,车子差点撞上前面的绿化,赶紧往右打方向盘却撞上了路灯……
………………
沈忌脑海嗡嗡地闪现着一帧帧画面
五岁前因为眼睛的颜色太过异类被母亲厌恶,沈忌,忌是忌日的忌,沈忌出生的那天是清明节,特别巧,父亲在那天出了车祸,自己出生就是个灾星,周围人的冷眼相待让他养成了孤僻的性格
五岁时清明节被母亲丢在了墓地,沈忌在墓地呆了一天一夜。说实话,没什么感觉,就是夜里挺冷的。第二天被门卫大爷发现的时候依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不想再回那个家了,他的生母肯定也不想让他回去。在门卫大爷的追问下他咬死了自己就是没有亲人,让他把自己送去福利院,他却把自己送到了派出所。没有家庭地址,没有父母姓名,什么都没有,一个月后,沈忌被送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六年生活里,沈忌过得相对安稳,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掉眼泪“月亮啊月亮,为什么我要被这样对待呢?”
也会有别的小朋友问沈忌“你的眼睛为什么跟我们不一样?你肯定是个怪物!”
“你是哑巴吗?”
“你肯定是被你妈给扔了!”
少不更事的孩子嘴巴是最毒的,说的话也是最戳人的,沈忌不回答,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些话比起他生母的来说,好多了
沈忌没想到会有人领养自己,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喜欢王青森,他看着王青森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王青森比自己更冷漠,像是北冰洋上永不化的冰山,冷酷,不可琢磨。在看到王青森JB的时候,沈忌对王青森的不喜欢变成了厌恶,并日益加深,最后无感。
沈忌在十二岁的时候接受了张欣给他找的心理老师,开始治疗。他原来对张欣无感,但是慢慢的,沈忌发现张欣是真心的对自己好,沈忌也开始慢慢的接受这个母亲,享受着自己出生以来没有感受过的母爱。
沈忌十六岁的清明节去了自己被丢的那个墓园,花店里的菊花被哄抢一空,他就选了一支白玫瑰,准备与自己和解。在那个墓园里,他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扬帆,名字还是他上大学后听扬帆的讲座才知道的。他是上完课去的,下午五点多,墓园里已经没有人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伞面上,雨水顺着伞面一滴一滴地落下,砸在青石板上。沈忌在园里转着,看着一个个墓碑上的一个个人于某年某月生,于某年某月死,有的活了一百多岁,有的只在世上呆了不到一年。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有照片的,没照片的,笑着的,不笑的。他们碑前有的是白菊花,有的是黄菊花,有的是红玫瑰,有的是酒,而有的是糖和零食……
看着看着,沈忌在一个墓碑前停下来,碑前的照片上女人笑魇如花,黑白的照片不显得死气沉沉。这个人他认识,以前福利院的志愿者——秦老师。沈忌看了一眼时间,去世还没两年,沈忌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漂亮的女人坐在那里给自己讲故事,眼角是溢出的温柔。沈忌看了看碑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把那支白玫瑰放在了碑前,准备回去。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抱着一束白玫瑰,穿着黑色衬衣,黑色西装裤,将身材完美的衬托出来。下雨天的不打伞,头发粘在额前,显得有些乖巧,一双桃花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步子有些快,可能是赶时间,沈忌看着他走到了秦老师的碑前,看到那支白玫瑰一怔,然后把那束白玫瑰放在了碑前。
“今天有个手术,来的晚了点,花店没有菊花了,我就给你买了束白玫瑰,有人来看过你了啊,真好”
“老婆,你怪我吗?我是个医生,可我竟然连自己的老婆都救不了”他说着说着有了哭腔,雨越下越大,呜咽声被雨声掩盖。
沈忌鬼迷心窍的就去给扬帆撑了伞,扬帆抬头一看,是个学生模样的少年,穿着校服,背着双肩包,身高一米七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格外的好看。
“你是……”
“我是秦老师以前的一个学生”沈忌想了想说道。教过几节课应该也算吧。
扬帆瞥了一眼那支白玫瑰,问道:“这是你的?”
沈忌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节哀,雨下太大了,要不你先打着伞”沈忌把伞往前伸了伸,扬帆没有接。沈忌又说到:“淋了雨会感冒的,我刚才听您是个医生,应该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要走了吗?”
“嗯”
“一起走吧”
雾气缭绕的墓园里,扬帆撑着伞,和沈忌并排走着……
……
沈忌十八岁的时候考进了L大医学院,大二的时候,扬帆时不时的会在他们学校有讲座,沈忌没有落下一次……
再后来,沈忌就出国了
…………
疼,真特么的疼,胸口像是被人撕开了一样疼……
我这是,要死了吗?
“沈忌!沈忌!能听到我说话吗?!沈忌!”
有人,在喊我……
沈忌努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张成还是扬帆?那张熟悉的脸渐渐糊成一片,沈忌喃喃地说了那句
“我喜欢你”
接着昏了过去……
扬帆,扬老师,扬主任,扬院长,我的阿帆,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在演讲时的意气风发,喜欢你自信满满的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喜欢你的一颦一笑,喜欢到不敢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我在出国的前一天晚上找你喝酒,喝醉了死死抱住你不松手,撒酒疯嗷嗷叫,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第二天你笑话我说我肯定把你认成了喜欢的女孩,可你的心里真的这么想的吗?大学四年,我对你的特殊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你当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回国收到仁合医院的聘请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是因为还喜欢,是因为放下了。在国外的三年让我想明白了,我们不可能,不论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上帝真好,让我死前还能看看你的样子,就当我和你共晚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