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姬长得好,此时黯然伤神的模样看着格外叫人心怜。
但柳月低头,看着棋盘上稀里糊涂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白子儿,更心疼自己一些。
他手悄悄背在身后,去扯车门的帘子。
没扯开。
因为驾车的墨晓黑,同样使劲儿拽着帘子,不给他一点跑路的机会。
甚至,柳月灵敏的听觉,听到了墨晓黑乌剑出鞘的声音。
好好好,威胁他是吧?
稀罕顾妹妹是吧?
那他今日还真忍了这威胁,好好陪陪顾妹妹,成为她心中最亲近的“柳月哥哥”,把墨晓黑这厮挤出局!
想着,柳月坐定,抬手拾取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放回玉罐中,对着幼姬道:“顾妹妹想下棋,我自然奉陪。”
只是……
他想了想,把黑棋换到了自己的手边,还美其名曰:“公平起见,一人一次先手。”
幼姬似笑非笑,没什么意见。
执黑子的柳月这回占到先机,想要主导棋盘上的棋风,但下着下着,不知怎么就被幼姬带偏了。
这盘棋就像脱缰的野马,变成了柳月没见过的样子。
他捻着黑子,却迟迟无法落下,良久,闷闷的声音从帷帽下传出:“顾妹妹,你这棋术,是与谁学的?”
他头一次这么想打死一个人。
谁家闺阁小姐,下棋这般不正经啊?!
幼姬小脸稍稍抬起,目光从棋盘上移到柳月的帷帽上,带着些许疑惑:“自然是看书学的,有什么不对吗?以前大哥就夸我下得很好呢,说他都不是我的对手。”
提起顾洛离,她又适时表现出一抹哀伤来。
柳月:“……”
哪不对?
哪哪都不对!
这一瞬间,他跟顾剑门诡异地共情了——
顾洛离到底让她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书啊?!
就不能好好管管吗?!
柳月深吸一口气,又问:“顾妹妹学棋的那本书,不知叫什么名字?”
他想把市面上那本书都毁了,最好再把作者找出来!
幼姬摇头:“那是本孤本残本,根本没有书封,柳月哥哥若是想看,我倒是可以把剩下的残本默写出来。”
柳月婉拒了,他露出微笑,声音比春风还要和煦:“顾妹妹知道北离八公子中的卿相公子谢宣吧?若在天启城遇到他,最好离得远些。”
幼姬还能不熟悉她那倒霉大徒弟吗?
她眨了眨眼,故作懵懂:“为何?”
“因为他也爱读书。”柳月挥袖把棋局扫乱,然后掷地有声道,“再来!”
他有点上头了!
他还真不信邪了!
等熟悉了幼姬的棋风,他一定能找出克制的方法!
事实证明,有的邪还真得信。
就像你永远无法摸清不正经的人下一秒会做多么不正经的事情,柳月也无法预测幼姬下一步的落子会离谱在何处。
他刚被幼姬牵着鼻子走,下一刻就被她打了其他地方,颇有些顾头不顾腚的狼狈。
柳月有一种自己被骗上当的感觉。
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全都不一样。
一直到天色暗淡下来,队伍要在夜宿野外,停下来准备安营扎寨,柳月才下了马车。
看他的背影,优雅是优雅,就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仓促。
幼姬促狭挑眉,撩起了帘子打算下车。
一只带着厚茧子,肤色稍黑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