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问哑巴张现在还有没有机会出去,他说可能性不大,就没再说话了。
我依旧对这些事情提不起什么大的兴趣来,就坐在船尾发呆,揪袖口的毛。
突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我觉得古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我的耳朵坏了,第二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们现在被迫安静下来。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后者,没戴上助听器,继续痴痴地坐在船尾,默默地注视着前方愈发黑暗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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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可能是被什么东西迷着魔了,竟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连眼皮子都不带眨的。
我看旁边的吴三省和潘子都没有这样的状况,便觉得不对。正想开口提醒他们,没成想哑巴张一脚就把吴邪踹到了水里。
于是,我又重新坐了回去,淡淡地看着他把潘子踹下来,然后吴三省和大奎也像犯了病似的往下跳——
就剩我一个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刚才我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眯眯眼往前看,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快到让人误以为这是幻觉。
我倒也不怎么紧张,没去乱想,就还是坐在原处用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注视着周围。
才不想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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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水里腾升起一串串气泡来,而后我就看见哑巴张从水里冒了出来看向我。
我也看着他,看着那发丝上的水珠流淌。
哑巴张可能是在疑惑为什么我不跳下去,就开口问:“你没听见吗?”
嗯,这回听见了。
我朝他指指我的耳朵,想告诉他我依旧没戴助听器,刚刚什么也听不见,只有类似于马赛克的嗡嗡声。
他朝我点点头,说那就别下去了,让我在船上好好待着,别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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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吴邪也从水里冒出来了,但一直盯着洞顶看,目不转睛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我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就见血淋淋的脸从上倒挂下来,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我们。那人是之前的船工,但只剩下上半身了。洞顶上有只黑色的大虫子正在啃咬他的肠子,不时还甩下来几块碎肉。
我沉了沉脸,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恶心的东西。但不得不说,这只尸蟞能养到这么大也是多亏了他。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嗤笑一声:“活该。”
一个杀了那么多无辜生命的人,还想让我怎么去善待。
陆陆续续浮上来的几人应该也是听到了:虽然我说话声音小,但耐不住这洞穴清静,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就见吴邪有些慌张地看向我,又去看他三叔,嘴唇一开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后来哑巴张的补充,说是吴邪当时在和他三叔吵,说怎么能把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给带过来,还让她看见这么恶心可怕的场面。
于是,我没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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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扑到潘子头上的尸蟞被他甩到吴邪的脸上,最后又被哑巴张把中枢神经拽了出来,竟然心里没一点波澜。
现在我已经把助听器戴上了,能很清楚地听见吴邪问他三叔,为什么我刚才没受影响,没被踹下水。
吴三省和他开玩笑,说我耳朵不好,快聋了,当然不会受影响。
嗯,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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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张说我们要利用这只尸蟞出尸洞,我对此没什么异议。但当看见了那尸蟞尾巴上绑着的六角铜陵,内心突然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潘子踢了那铃铛一脚,它便发出声来。听他们说,这声音比刚才的要空灵,但应该就是蛊惑他们的那个声儿了。
我倒觉得这声诡异地刺耳。
这铃铛邪门,响声竟然愈发大了起来,传到我耳朵里竟成了某个人的低语。我感觉现在的自己一定很不好,因为有种温烫的液体从我耳朵里流出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摘下兜帽,咬紧了嘴唇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但那声音实在是大,震得我血液全部涌入耳膜处,想要喷薄而出。
吴邪看我这幅奇怪的样子,就提起矿灯往我这边照了一下。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我耳旁的发丝全被涌出来的血粘在了皮肤上,更有甚者还淌到了下巴那儿,往船上滴着血。
潘子可能也是被那铃铛吵的心烦,就一脚踩了上去。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东西一下子就碎得满地都是。
铃铛被踩碎的同时,那阵刺耳的铃声也停了,低语者对我的话语声也戛然而止。
吴三省见铃铛碎了,气得想去敲潘子的头。但吴邪却拍了拍他,提着矿灯的手也止不住颤抖。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脱了力般瘫倒在船上,手心里躺着那两个助听器和一滩血。
“我去。”
吴三省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喃喃自语着:“这破铃铛对人的损伤这么大吗?可刚才我们明明没什么事儿啊……”
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很涨,涨到了一种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地步。伴随着头痛的还有从喉咙深处泛上来的止不住的恶心——耳畔依旧有类似于马赛克的嗡鸣声。
我使劲儿攥了下拳,在他们几个人错愕的目光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往自己的手心处狠狠地扎了下去。
我听见吴邪的惊叫声。
很快,一切都恢复寂静,我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哑巴张看着我刚才类似于疯子一般的举动也觉得奇怪:之前那几年没见过我这样的,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我把匕首往脚旁一扔,哑着嗓子问他们:“有绷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