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二（1）

【今世】【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十八年间，他每日跟着师傅修行法术，闲暇时读书作画吹笛，渐渐从孩童模样变成如今长身玉立的竹精了。两年前，师傅见他有所大成，便放下心来说是要离开竹林，去外面游历一番。如今竹林里就剩下他一人。每日他过的也简单，偶尔会去山下的崂山县，只是每次去总是勾起伤心事来，渐渐的，也就不愿去那人声鼎沸的地方了。倒是这竹林人迹罕至，清净又自在。只是他偶尔也觉得自己一人有些寂寞，好在最近有一对獐子夫妇经常经过这里，一来二去也就熟识起来。那章伯更是常常带来一些好酒和他对饮一番，倒让他觉得十分痛快。夫妇二人还说他们有一女儿，名叫花姑子的，整日里活泼贪玩，到目前还未得见。

　　他自觉当妖的日子倒是比当人时的日子好过多了。只是 他偶尔还会想起小时候遇见的那抹蓝白色的影子，她…她应该也长成大家闺秀的模样了吧？

　　正想着，但听见一个伶俐的声音响起：“小姐，你说今天要来这里游山玩水，我们偷偷的跑出来，又迷了路，这下糟了！回去晚了可是要被老爷发现的。”是谁迷路了？还是两位女子？他心里想着，站在竹枝上往下看。只见一位小姐穿着一身橘色的长衫，头发全部束起，手里又拿了一把折扇。看起来是一身男子的打扮。那小姐身边跟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丫头。

　　“巧燕，”那女子开口道，脸上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我想我们是真的迷路了。不过你不要着急，我们再仔细回忆一下，刚刚我们上山，有没有遇到这片竹林？”

　　“巧燕？”他记得…是她吗？他心头悸动，又向那女子望去，但见那女子身材苗条，眉目如画，一双水波流转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焦急的神情。“是她！一定是！”此刻他心里一阵激动。想也没想的从竹枝上飞下来，走向她。

　　“你，你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巧燕突然看见一个男子从竹林里走了出来，心下大惊，忙用胳膊挡在小姐面前。“失礼，是在下唐突了。”他反应过来，只觉的不好意思，拱了拱手，又作了个揖。开口道：“虽然两位一身男子的打扮，但两位的音容相貌倒像两位女子，刚才在下不小心听到两位的对话，便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想来这荒山野岭里，两位这身打扮倒也安全了许多。两位小姐莫怕，在下姓陶名醉，长年住在这山里，刚才听闻两位小姐迷了路，这才急着出来为两位小姐领路，不想让两位小姐受惊了，实在抱歉！”

　　那女子也着实吃了一惊，定了定神，向着他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一身素色的长袍，一个玉葫芦挂在腰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束起的头发上披着一片纶巾。看起来像个仙人，半点不像山里的屠户、山匪的打扮。

　　“公子，住在山里？”她开口道。“是，”他点点头道，“我在这山里修行，想来就是人们常说的归隐山林吧。”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微微一红，对着他开口道，“陶公子，小女子有礼了。小女子名叫钟素秋，她是随我一起长大的丫头，名叫巧燕。”她向他行了礼，又拍了拍巧燕，暗示她没事了。

　　“钟素秋…”他低头喃喃自语道。终于…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很好听。他欣慰一笑，点点头道：“钟小姐，若您不嫌弃，就让在下送你们回去好了，我也曾去过山下的崂山县，还是认得路的。”“那有劳公子了。”她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他心头一暖，冲着她点了点头，便带着她们向山下走去。

　　“钟小姐，你到了。”他开口道。在素秋的指引下，钟府已近在眼前。素秋冲他点点头道：“陶公子，今日谢谢你，请您到府上小坐一会吧！”他心里高兴的紧，但又见天色已晚。便开口道：“不了，钟小姐。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就不打扰了。”那素秋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巧燕看了个明白，开口道：“陶公子，三日后我家小姐要去城南的云间茶楼，不如公子你也前来，让我家小姐好好谢谢你。”“对，对，巧燕说的对。陶公子，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三日后，希望你能来…”那素秋一听巧燕打了个圆场，也急急的说道，说完又害羞的低下了头。“那…那好吧，那陶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点了点头，心里却很高兴。“那说定了。”素秋笑了笑道。“好，一定。”他拱手行了礼又道：“在下告辞了。”“公子慢走。”素秋回了礼，目送他走远了。

　　“小姐，那陶公子人不错吧！小姐你都看呆了。”巧燕望着素秋痴痴的样子，捂嘴一笑。“你说什么呀，傻丫头！”素秋被巧燕这样一调侃，不禁耳朵一红。“哼，还说没有。巧燕我啊，可是看的明白！反正三日后老爷又不在家，小姐你呀，就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陶公子啦！”巧燕笑道。巧燕这一番话顿时把素秋弄了个大红脸。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钟府的大门，外面的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上，清风拂过，正是人间好风景。

　　那陶醉回去后对钟素秋倒是日思夜想，三日后便早早来了云间茶楼，不料那素秋和巧燕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钟素秋今日仍然是一副男子的打扮，妆容倒是更加精致干练了。想来女子独自出门在外，穿成男子的装束倒是更加方便自在些。他打了招呼便坐下了，小二送了茶水过来又退下。素秋便开了口：“陶公子，那日多谢你相助。今日我在醉八仙酒楼定了宴席答谢你，还请公子一定赏脸。”他开口道：“钟姑娘，实在太客气了，不过是在下举手之劳而已。”然后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儿，便一并向酒楼去了。

　　从那时起，他们便渐渐熟络起来，有时候一起去茶楼喝茶，有时候一起去戏楼听戏，素秋买胭脂水粉，衣衫首饰苦恼了，他便帮着相看。每次见面都相处的十分愉快。

　　这日他们从首饰铺子里出来，天色渐暗，两个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了。“馄饨，热馄饨。”街上传来一阵叫卖声。素秋开口道：“陶公子，素秋有些饿了，不知公子饿不饿？要不，我们去街边吃碗馄饨，好不好？”他望着素秋水汪汪的眼睛，不觉勾出一抹笑容，点点头道：“好啊，正巧我也饿了。”素秋一听便拉着他坐在小摊上对那卖馄饨的小贩说道：“两碗馄饨。”那小贩道：“哎，馄饨两碗～”他细心的递上了筷子给素秋。“哎，热馄饨来啦！”那小贩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送了上来。“快吃吧！”素秋冲他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好。”他笑着点点头吃了起来。他看着素秋吃饭的样子，只觉得可爱。这个女子虽然出身富贵，倒是善解人意，从未瞧不起穷人。虽是锦衣玉食长大，对这些街边的吃食倒也不嫌弃，还吃的美味。她…真的很特别。正想着，只听见素秋叫他：“陶公子，你怎么不吃了？”他回了回神说道：“啊，我倒不是太饿。”说着夹了一个馄饨到素秋碗里，又说道，“你多吃点！”素秋脸微微一红，点点头道：“好。”又道：“陶公子，过几天是七夕节，崂山县有灯会，你可不可以…”那素秋说到这低了低头，羞涩起来。他心领神会先开口说道：“想来灯会一定繁华有趣，肯定难得一见，你愿意和我一道观赏吗？”素秋听后点点头说道：“当然乐意，那我们说好了。”“好。”他笑着说。其实他已经很少去人多的地方了，只是因为她，这些日子倒也觉得这崂山县有趣了不少。

　　七夕的灯会果然热闹非凡。游人如织，街边的小摊子更是丰富多彩。孔明灯，荷花灯，凤仙花，巧果子，磨喝乐等小玩意排的满满当当。他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熟悉的倩影，即便是在人群里，她也是那么耀眼。钟素秋也看见了他，向他笑着招了招手道：“陶公子，你快过来，看看这荷花灯如何？”他从人群中穿过，来到她身边，只见素秋正用手指着一个粉色的荷花灯望着他说道：“好不好看？”他点点头道：“很好看。”“那我们买下来一会去河边放荷花灯好不好？”“好。”他宠溺的笑了笑，付了钱，把荷花灯放到她手里说道：“拿好了。”“好。”素秋甜甜一笑，又对他说道：“陶公子，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好不好？”“好。”他点点头说道：“钟姑娘，你慢点，这里人多。”来来往往的人差点把他们挤散了。他便说道：“钟姑娘。我…我…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这里人好多，我怕彼此走散了。”说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生怕素秋拒绝了他。哪知素秋听后脸微微一红，娇羞的点了点头。他也红了脸，却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把牵过了她手。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素秋更是脸红的像个红扑扑的苹果。半晌，他咳嗽了一声开口道：“钟姑娘，我们再去那边看看。”素秋红着脸点点头道：“好。”

  他一路牵着她，说说笑笑的，给她买糖葫芦，又买了凤仙花留着给她染指甲。他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边。那河边早放了许多花灯在里面。银光闪闪的看过去十分漂亮。“陶公子，我们也放一个下去吧。”素秋说道。“好。”他点点头，点亮了那荷花灯递给素秋，小心的扶着素秋蹲下。素秋伸手把荷花灯放进水里，用力一推。那荷花灯便飘飘荡荡的向河中央游去。素秋看着那花灯，突然噗嗤一笑，说道：“传说人们怕牛郎看不清夜里的喜鹊桥，便在人间的河流里放灯祈福，好让牛郎快点与织女相会呢。我看这河里亮闪闪的，想必牛郎织女定能相会了。你说是不是？”她望向他，眼睛里也亮闪闪的。他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定然是相会了的。”又道，“钟姑娘，虽然天色已晚，但我还知道一个叫白头山的地方，想来能远望银河，你愿不愿意和我去看？”素秋点点头道：“好啊！最近爹爹有事，不在家中，想来晚点回去也无大碍。”他心中欢喜，拉着素秋起身，牵过她的手，一起向白头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