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高（34）

可是，老皇帝又不是犯糊涂了，如此发问，而且对江宁府宥阳县这个地方毫无疑虑，那就只能说明，他曾经确实去过宥阳，并且至少和一个女子春风一度过！

而一旁的曹皇后，面色不显，藏在宽大衣袖下的那只手，却是早已攥得紧紧的。

她没有儿子，后宫那么多嫔妃，也没有一个人能有这样的福分，所以，随着官家的年纪越来越大，曹皇后已然先一步接受了将来要过继宗室的事实。

而被那个宫女带出去的血诏，上面写的是禹州赵宗全的名字，其背后，不单单是因为禹州离得最近，能够以最快速度赶到汴京、解此危局，更重要的是，赵宗全幼时曾以过继嗣子的身份在宫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照顾他最多的人，便是曹皇后了。

况且，禹州赵宗全的谨小慎微之名，人尽皆知，即便汴京城里两王相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不见他将幼时的身份拿出来说、占据名分大义。

所以，在曹皇后心里，没有接受过正统帝王教育、又为人老实的赵宗全成为新帝，无疑是最符合她、最符合曹家利益的。

权势这种东西，谁会不为它心动呢？曹皇后自认为亦是一俗人，何况，官家的养母、大娘娘刘娥这不是还给她做出了榜样吗？

可谁知道，兖王穷途陌路之下的一番胡言乱语，竟是叫这个孙志高摇身一变，成了“疑似官家亲子”的人？

这对于已经将一切都盘算好的曹皇后来说，无疑是不能接受的，想到以后只能像个闲散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似的、被养在宫里当个吉祥物，曹皇后心里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哪怕只是疑似，但，事关皇位传承，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这个孙志高，是不能留了！

不过，他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了她和官家一命，曹皇后自认为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那就等孙志高出了意外后、再施恩于孙家吧！

那厢，正老老实实回答着官家问题的孙志高，心里是难得的暴躁，他这人，对别人情绪变动的感知向来敏锐，此时此刻，已经能感受到皇后的目光就像利刃一般、险些要在他身体里来来回回地穿梭个五六回了！

这可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孙志高心里苦笑之余，却也不愿遵守所谓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束手就擒。

只是，哪怕他今日在这殿中大开杀戒、不留活口，没了老皇帝镇着，即使是有传位诏书在手的皇太子站出来，也未必能压下追随兖王造反的这些人。

毕竟，这些人愿意站在兖王的船上，已然是将自己和九族的身家性命都当成了筹码、愿意放手一搏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兖王身死、新帝愿意既往不咎，只怕，也没几个人愿意相信这话，一场冲突，自然是在所难免的。

届时，孙志高尚且好说，早早安排家人离开汴京、躲到叛乱平息再回来也就是了，可这汴京城里的百姓们呢？没了希望、恍若困兽之斗的叛军行事会有多么疯狂，孙志高完全能够想象到那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