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从屋外走来,服侍着贾宝玉将衣服穿好,戴上金螭璎珞,看他的心情不错,这才开口道:“二爷,老太太那边说,今儿林姑娘就能够到了。”
袭人打心眼里是畏惧这位宝二爷的,虽然他面上总是含着笑,又生得一副好容貌,如今不过八岁就成了秀才,但从他笑眯眯的将大老爷二老爷都嘲讽一顿,整顿发买了不少荣宁两府的奴才,连几位太太陪房都没有幸免的手段来看,这位宝二爷可不是珠大爷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子。
“林姑娘今天就到了?”贾宝玉正在穿外套的动作顿住,“姑妈去世不到三年,穿大红色未免叫林姑娘难过,失了礼数是次要,惹得老太太跟着伤心就不好了,换身素净点的,前几日晴雯不是做了件碧青色的衣裳吗?换那件。”
边上的秋纹听了便将那件衣服找出来,服侍着贾宝玉换上了。
袭人则是出了屋,把贾宝玉的态度告诉给了外面侯着的几个打扫丫鬟,叫他们去各房里说一声,注意着别失了礼,惹得二爷不高兴。
原还想打扮的珠光宝气点彰显府里的日子多好的王熙凤听到平儿传的话,眉眼一挑,口中说着:“还是咱们宝二爷想的周到,不愧是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平儿抿嘴笑了笑,帮着摘下了发上的金丝八宝,原本的攒珠髻也换成了素净的盘发,搭上几枚银饰,并一枚玉珠钗。
邢、王二位夫人,贾珠的妻子李纨,还有三春那边听到二爷房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是一样,将原本喜庆华丽的装扮改为了素净中不失身份的装束。
那厢林黛玉上了岸,荣国府的人早已经等候在了岸边,领头的是位三四十岁、打扮的十分干净的妇人,她身后跟着几个仆妇小厮,众人一道肃静的等在车旁,即便主人家不在身边,也没有丝毫的窃窃私语。见林黛玉出现,领头的那位走上前去,向她身边的那位老妈妈询问:“可是巡盐御史林海家的?”
“正是,不知你是……?”王嬷嬷迟疑问着。她是林黛玉的奶娘,自黛玉出生起就伺候在她身边,为人也稳重,又是当初贾敏从贾家带过去的老人,所以这次来荣国府,林如海才特地指派了她跟着黛玉。
那位妇人原本严肃地表情消去,嘴角两边扬起,瞧着分外可亲。她带着下人向林黛玉行了礼,口中道:“奴婢是荣国府的,老太太想着估摸这几日林姑娘就要到了,特地叫咱们日日都来岸边等着,务必要准时接到姑娘。”
林黛玉也温声道:“那倒是劳累诸位了,不知这位妈妈该怎么称呼?”
妇人弯下腰连声道不敢,边引着林黛玉上了马车,边在口中说着自己的身份。她是荣国府外管事陈荣的妻子李氏,专门负责府内夫人小姐们出门时,和外面女眷迎来送往的事宜。府里的人大都称她陈李氏、或是陈荣家的,只几位少爷和小姐念着她年岁大了,礼貌称上一句李嬷嬷。
林黛玉记在了心里,又听跟在外面的李嬷嬷道:“宝二爷想着您连日行船,恐胃口不好,特地叫人准备了果脯,就放在左边的暗格里,姑娘若是有胃口可以尝一尝。”
左边的暗格…林黛玉很快找到了李嬷嬷说的暗格,暗格内摆放的红木雕如意匣里放着果脯,考虑到会不会脏了手的问题还贴心的配上了一枚银质叉。黛玉插上枚果脯浅浅的咬了一口,酸甜适宜的口感竟有些抚慰了她拜别父亲从扬州一路坐船来到京城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就连整日里坐船导致头晕的症状都好了不少。
吃下一整颗果脯,黛玉放下银叉、将匣子放到一边,悄悄撩起轿帘向外看去。从水岸边往荣国府去的路上经过了不少热闹的集市,能看出天子脚下的京城里是怎样的繁华景象。
在城中行了半日,过了威烈将军府,往西走,不多远,也是三间大门,上面的牌子是‘敕造荣国府’。原本荣国府由府中大老爷上折子袭爵后,本该改为一等将军府,但自从前两年贾赦带着隔壁的贾珍还了国库的银子,圣上便为表恩赐也为树立典型,便允了贾母在时不必撤下荣国府的牌子,因而如今还是荣国府的牌子,只不过此事远在江南的林如海并不知晓,直到如今才在派来接她的李嬷嬷嘴里知晓此事。
因正门非重大场合——或是迎亲嫁娶、或是上有旨意等不可轻易开启,因而马车停在了侧门,轿夫将马车赶紧去,又换了轿子来,李嬷嬷扶着黛玉上了轿,便退下去了,换了内府的下人来伺候着,直至一处垂花门前方才落轿。
丫鬟上来打起轿帘,一位头发梳得板板整整,衣服也干净整洁的妇人上前伸出手:“林姑娘,可以下轿了。”林黛玉伸出手来搭上,进了垂花门内。两边是抄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贾母所住的正房大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外挂着各色鸟雀。
台阶上立着几个穿着素色衣裳的丫头,见他们来了,其中一个头上簪着朵碧青色绢花的笑迎上来,口中道:“可是林姑娘到了?刚才老太太还念着呢,可巧就来了。”在她说话的时候便有丫鬟进屋里面向老太太等人回话。
黛玉进入房中,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她心中知晓这就是母亲生前心心念念的外祖母,正欲拜见时,却被贾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周遭伺候的下人也跟着掩面哭了起来,就连黛玉自己也哭个不住。
好不容易劝住了,贾母就指着坐下在首左起首位的中年男子道:“这是你大舅舅,如今荣国府的当家人,旁边的是你大舅母。你二舅舅和几个哥哥都不在府内,你只拜见二舅母和嫂子就罢了。”
林黛玉便起身向两人行礼。
贾赦连声叫起,口中道:“早就从敏妹信中知道外甥女,果真是个乖巧伶俐的女儿,这是舅舅送你的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平日里修学习字时拿去玩吧。”说着便有下人将个碧玉翔凤衔桃笔洗送上。
林家是五代列侯之家,府中精美贵重的东西不知其数,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黛玉眼力也不弱旁人,她只一看便知这个笔洗用料之贵重,雕刻之精美,虽然心中很是喜爱,但是碍于礼节,也只得推辞说外甥女不敢受此重礼。
贾赦便拿出了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让黛玉收下了笔洗,邢夫人虽然肉痛,但碍于贾赦一早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也从腕上摘下来个赤金缠丝珍珠镯为黛玉戴上,说是舅母的见面礼。
又和二舅母王夫人、嫂子李纨见礼,两人也都送上了羊脂玉佩和金缕蝶纹袋作为见面礼。幸好林如海那边早有准备,黛玉这边也由她的乳母王嬷嬷一一奉上了回礼,到底没有失了礼数。
贾母含笑看着他们,等到众人之间都说过话了,叫黛玉来自己身边坐下,对下面的人吩咐道:“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
不一时,探春、迎春、惜春三人便被奶嬷嬷和丫鬟们簇拥着走进来了。思量到贾敏才去世不久,林妹妹还在守孝,又有袭人传来的话,三人穿着同样素净的裙袄,只在环钗妆饰上略有不同。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认过后大家落座,丫鬟们斟上茶来。
贾母又伤感起来:“我这些儿女里,最疼的就是你母亲,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日见了你,我怎能不伤心?”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贾母又拉起黛玉的手问:“你母亲从前的信里说过你有些不足之症,如今身体如何?常吃什么药?”
“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饭便吃药,幸而有大舅舅寻来名药送到家中,调养了一段时间方才好些,只是还有些体弱,如今吃些人参养荣丸调理。”
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正说着,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正纳闷着,之间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虽然也穿着素淡颜色,却是花纹繁复形制合体,头上只是盘发配以几枚银饰和珍珠发饰点缀,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上着古烟纹鸢尾蓝锦衫,外罩散花锦对襟衣,下着祥云纹青灰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黛玉忙起身接见,只听贾母笑道:“这是你琏二哥家的,叫她凤嫂子、二嫂嫂都可以。”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
王熙凤拉着黛玉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送至贾母身边坐下,笑说了一番话,又拉着黛玉的手问道:“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鬟婆子们若有不好,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对王嬷嬷问:“林姑娘带了几个人来?早便就叫人收拾了敏姨妈闺中时住的秋水居出来,行李东西可都送去了?”
黛玉和王嬷嬷一一应答,那厢贾母又道:“你远道来也辛苦了,先去歇息吧,等用饭时我在派人去叫你。”
林黛玉应了一声"是"字,遂起身,被引着出了垂花门往秋水居去,好在秋水居离贾母院子并不远,小小巧巧,前厅后舍俱全。
黛玉进屋内去歇息,周围的丫鬟仆妇也具都老实安静地收拾着东西,不曾打扰她歇息。
过了一时三刻,有丫鬟来秋水居道老太太那边传晚饭了,特派人来请林姑娘去。林黛玉便又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贾母的后院去。
作者这是根据我另一本毓毓莲华里面红楼的章节改的,那本实在写的敷衍,这本决定多写点。
作者还是随机掉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