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不知道小蕾的心思。这傻子不可能懂。作为一个典型的男人,他想的是:我要,我得到。
丁小蕾想的是:我要,我不能。
张彪的脑子里几乎没有一秒想过被别人知道了会如何。
丁小蕾每时每刻的潜意识里都是: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更重要的是,被李响知道了会怎么样?
在无情地推开张彪之后,丁小蕾独自复盘了无数遍张彪那一刻受伤的表情。他那不解—失望—悲伤—掩饰—愤怒的过程在脸上一帧一帧地闪过,即使在记忆里使劲搜寻,丁小蕾也看不出他张彪——这个平时看似头脑简单一根筋的人是什么时候拥有那么复杂的情绪的。他不说话的那十几秒钟,吐露的信息量比他说话的时候还多。
在那之前,张彪纠缠她,但不说为什么必须是她。张彪惩罚她,但不说他的挫败感。张彪羞辱她,但不说他的痛苦和绝望。
丁小蕾在黑夜里睡在李响身边,脑中浮现出张彪那张脸,一不如意就总是气冲冲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可笑。她其实有些怕他。怕他的简单粗暴,怕他的一意孤行、不管不顾。但在真正说“不”以后,看到他脆弱的样子时,丁小蕾几乎要后悔。那一刻,张彪垂下眼皮,嘴唇微微抽动,然后又咬紧;他抬起眼睛,看着她,像要最后一次好好看她——他脸上的痞气迅速退散,最后现出的是无辜。一个纯粹的,没有了虚张声势的浮夸的张彪,他好像一个孩子。他的眼睛似乎在说:「我都使出浑身解数了你还是只爱李响。我永远不可能超越李响在你心里的位置,不,我根本没有一席之地。」
并不是那样的。丁小蕾晃晃脑袋,想要忘记对张彪的负疚感,忘记张彪在她身体里点燃的火。她最大的决心,就是用对自己足够疼痛的方式和张彪断了。她在逼近最高点时果断终止了和张彪的联系。仿佛这就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牺牲。
她结束了复盘,把头靠紧李响胸口,亲吻了睡梦中的枕边人。李响才是她的爱人,她必须要相守终身的伴侣。小蕾可以确信他也爱她。这样的深沉隽永,在一切的新鲜刺激前战无不胜。她本可以保持完美记录——如果她从未见识过那种致命的刺激多好……丁小蕾决定吞下苦果,藏起无人知晓的污点,再也不向脆弱妥协。
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李响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每次都带着新买的水果。让小蕾多吃。“希望是个女孩,长得像你。”他格外柔情地憧憬着。
“你爸可不这么想。”小蕾笑着说。她想起第一次上门见家长时,李山说的“咱家三代单传,至少得生到男孩。” 当时李响一脸焦急又恼火,忙不迭地打断父亲,纠正他:“什么时候了,还有这种思想?再说,我就想要女儿!” 李响抱歉地向小蕾陪笑解释,试图取消这个爹的恶劣影响。但小蕾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觉得有些浪漫。和爱的人讨论这些话题,只觉得幸福,连他那管不住嘴的爹都变得有趣了,因为他是李响的软肋,可以让李响乱了阵脚。透过李响和父亲的互动,小蕾看李响看得更清。也因此,小蕾想生个男孩,和“香火”无关。她想要世上多一个李响这样的男人。生个男孩,一个像李响那样剑眉星目的正派男孩。她会和李响一起看着他一点点长大,那幸福会绵绵不绝,胜过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