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巫和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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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波领着男孩第一次走出家门。

坐落在森林深处的木屋，蔓草丛生，细雨如粉，鹿鸣幽啼。湿润的雾气交织成奶白色的网，像新鲜羊奶上，一层凝固的薄膜。

男孩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舌尖只有湿润润的凉意。

落叶铺了厚厚一层，底层湿漉漉地粘连在地上，踩上去，溅起蒸腾的水汽。新鲜的秋黄和炸开的松果轻飘飘落在上层，男孩紧紧跟在男巫身后，不忘用衣服兜了满手的野柿和栗子。

入眼皆是金黄，碧绿，赤红，男孩被华丽繁复的新世界迷了眼，晕头转向地往前走，等再回头已不见男人踪影。他顿时脸色煞白，僵在原地，抬头看高大的灌木林，心沉沉地往下坠。好在下一刻男巫就从他身后出现，拈了一只带着水汽和泥土的花儿别在他的耳后。

“别担心，往前走吧，我永远都能找到你。”

灵巧的动物在林子里穿梭，留下隐匿的痕迹。

男巫牵着他向森林深处走去，林深时见鹿，雾气尽头，几只鹿静静伫立着，水水的眼睛探寻着熟悉又陌生的两人。

为首的是一只年轻公鹿，只有一只角，身姿矫健，几次跳跃就到了刘波身边，亲昵地上下嗅闻着。剩下的两三只母鹿观望了一会也向他们走来，蹭过刘波后好奇地围着男孩。龙傲天拘谨地站成一竖条，母鹿能闻到他身上幼崽独有的奶味，用粗糙的舌头舔舐裸露的皮肤。男孩被逗得咯咯直笑，男巫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嬉闹，嘴角勾起，他没注意到的，浅浅的弧度。

独角鹿是刘波以前救下的，森林深处虽然没什么人来，但外层也偶有猎人出没。鹿角便是在逃亡中折断的。刘波发现它时已经奄奄一息。大多数情况下，刘波不会出手施救，自然有他自己的法则。许是那一次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小鹿含泪的双眸，刘波破例救下了它。它活下来了，但断了的鹿角再也没长起来。

鹿飞奔而去，它们是这片土地滋养出的美丽生灵。

溪水从脚边流过，男孩索性脱了鞋，光着脚丫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阳光下的水带着暖意，细小的鱼从脚指间穿过，带来酥麻的痒感，他追逐着游在水底的大鱼，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屁股坐在浸满水的土里，裤子也吃饱了泥土。

男孩赶快站起来，扯着衣服看棕褐的污痕，下巴贴到了锁骨。男巫向他走来，没有料想中的责怪，只是问他有没有受伤。他摇摇头，男巫让他脱了衣服索性洗个澡。

男孩扭扭捏捏脱光了身子，他有些羞于向男巫展示自己的身体。皮肤包裹的骨骼几乎清晰可见，背后的伤疤青痕比身前还多。男巫什么都没说，只是细细擦拭着男孩的身体。洗完施了个小法术，男孩身上的凉意瞬间消散。

其实他也可以用魔法直接帮男孩洗干的净，但他觉得，对人类而言，只有用水清洗了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干净的。

男孩抱着采下的果子，男巫手里拎了一条鱼，慢悠悠走回了家。

后来他们时常在森林里走，这里人迹罕至，适合呼吸，适合生长。

-5-

一场雨，彻底宣告了秋天的终结。冬天还没真正来临，天空灰得非常匀净，云落到地面成了雨，密密匝匝填满了树杈间的空隙。森林里的寂静又加深了一层。

小木屋里有刘波的魔法加持，总是温暖干燥的。但有时候傲天也喜欢出去捡些掉落的枯枝，他把刘波堆了灰的壁炉擦了一遍，堆满柴火。他喜欢火跳跃时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觉，听木头噼里啪啦地响，也喜欢看柔和的红光照在刘波脸上，泛起的微微红晕。

他们会围坐在壁炉旁，合盖一张毛茸茸的毯子。刘波拿实在吃不完的柿饼和森林里捡的小玩意儿去和村里人交换(傲天对自己做的东西能换到钱感到很兴奋)，又去翻出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存钱罐，拼拼凑凑去买了点小孩的衣物和这张毯子。屋子一直是暖和的，但刘波发现傲天更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织品，他会把自己蜷在毯子里，睡得脸颊通红。

晚上傲天会缠着刘波讲睡前故事，他比刚来的时候活泼多了，身上也长了些肉，虽然和刘波比还是很小一只。

刘波给他讲以前的故事，讲他走过的地方，傲天听得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即使总撑不到故事结尾就一头栽进刘波怀里。

刘波把他抱到床上，轻轻盖好被子，撩开软软的黑色头发，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他在书里学到的，对孩子表达爱的方式。

他好像已经拥有了一点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