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协议

白金瀚丁经理给林岚客客气气拿来合同。

“不是一式三份吗，怎么会这么多？”林岚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还有一部分是保密协议。唐总和你交待过了吧？”丁经理说。

林岚赶紧翻看起来，这份保密协议很厚，但内容并不难懂，主要是用大量篇幅描述了需要保密的情况——谈话内容、会面的人、发生过的事情、第三方服务人员、车牌号、职务、不得录音录像——也就是在场的一切。

“你不用担心，这是常规操作，按模版来的，都是这样的。对你来说，没有损失。其他人想干，还不放心。”丁经理和颜悦色地解释，似乎看出林岚的疑虑。

“因为我是学生，对吗？”林岚做出轻松的样子，想到天真无知的模样甚至对自己有利，她就不再紧绷、假装成熟了。不过唐小虎让她做自己，她觉得也不能完全听信。

回学校的路上，林岚轻松得似乎都要飘起来。

到了宿舍，方芳正在和男友煲电话粥。看到林岚回来，方芳便指着自己面前的打开的一包零食，示意林岚来吃。林岚一看，是吃剩的几块小蛋糕，有些碎了，袋子里有不少碎屑，不知道是不是方芳吃掉下来的残渣。林岚不饿，也一点也不想吃，但碍于方芳的一再示意，便拿起一块看上去比较完整的蛋糕，慢慢含在嘴里咀嚼着。

“好了，不说了，再见亲爱的。”方芳挂了电话，一脸笑意地看着林岚。“猜猜我给你又找了个什么活儿！”

林岚来不及打断，方芳便说：“我男朋友的老板的妈妈腿脚不便，要人上门给她送菜和扔垃圾，再干点家务，不累的。每天60。”说完等着林岚反应。

要是之前，林岚可能会感激不尽，现在她忽然觉得有些羞辱。她愣了愣，便客气地说：“谢谢啊，可惜我已经找到兼职了。”

“啊，是做什么呀？”方芳看上去有些失望。

“去一个小公司，”林岚含糊地说。“打打杂。”

“哟不错啊，那他们给你多少钱？”

“跟你说的这个差不多吧……”

“那是多少呢？跟我说嘛！”方芳穷追不舍。

林岚不想回答，又抵不住逼问：“每天50。”看着方芳怀疑的眼神，又补充道：“双休日不算。”

“那还是我这个划算。”方芳不以为然地说。“你不要嫌弃伺候人低贱，钱就是钱。你拿到钱就可以了呀。”

“嗯你说的对。但我已经签过合同了。”

方芳端详了一下林岚：“那你需要几身衣服吧，你有吗？”说完便径直走到林岚的衣柜边，打开一看，稀稀拉拉一两件格子衬衫、短袖T恤、卫衣、牛仔裤。“你就穿这个去啊？如果你去做家务可以随便穿，去公司得正式一点吧？”

林岚有些不以为然，“我身上这件连衣裙还行吧？”

“太旧啦！已经过时了好吗？带你上街买几件。”方芳虽然说话有点直，倒是个热心人。

林岚想要抗议，想想自己会到手的收入，也默认了。

两个女孩坐在公交车上。林岚看着窗外繁华的人民路，沿路商铺的各种名牌专柜，五星级酒店，熙熙攘攘的人群，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看见这些。她的贫寒导致对富足生活的无知和无兴趣，压抑了她的欲望。

现在，她突然什么都看见了。她意识到华丽背后的价格，品味背后的价格，设计背后的价格，参与塑造维护华丽幻觉的人力的价格——就像自己即将扮演的那种角色的价格，都是更高的。而这些成本堆积起来的终端，却不一定需要付出真金白银，会有人为他们买单。

那个私人会所，私人的意思，大概就是私人出钱，会会达官贵人吧。自己也能从中分一杯羹，林岚感到一股暗暗的羞耻感——不该有的羞耻感。为什么不呢？钱就是钱，而她需要钱。

“芳，那个地方是传说中的蓝山庄园吗？”林岚忽然指着远处一个高档别墅群，外立面几乎纯白，线条简约，没有明显的门头和门牌。她想着：哪里是入口呢？

“是的，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我猜的。”

那是我要去工作的地方。林岚心中想着，期待的心快要蹦出来了。她发觉，自己在期待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